轰——
在那震如惊雷的声响传来时,坐落在幽静深林里的唐氏老宅似乎都为之撼动,大地震颤,护卫和侍女们跌坐在地,茫然向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小余也在巨响中双腿发软坐在地上,鼻下流下两道血痕,双耳嗡鸣发痛。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双手一软,撑在地上。
原本霍坚的剑刃擦在他的颈边,这阵摇晃让双方都有一瞬的站立不稳,眼见那锋利的武器便要擦破他的喉咙。
“噌——”霍坚将剑转向,插入泥土里,只浅浅划伤了皮肤,几滴血迹渗出。
小余捂着喉咙,色复杂地看过去,然而霍坚并没有与他温和对话的想法,他色凝重地单膝跪地,以最平稳的姿态等过这一波地动山摇。
动静平息之后,在老宅东南角腾起了浓浓的烟尘。
那是……下山的方向。
霍坚单手抓起还在喘息的小余的衣领,逼问他:“你们做了什么?”
小余干咳着,鼻端又流下一道鲜血,显见是在方才的波动中猝不及防地受到冲击,他艰难地吞咽,被提着领子站得东倒西歪:“……我不知道。”
霍坚拧眉不语,审视着他的色。
小余苦笑:“将军您是不打算再信我一言了……只是这次我确实不知情,唐氏的人找到我,也只是听说我是您的旧识,要我必要时尽量拖住您……不让您去找辛氏那个女商。”
拖住他,无非是想活捉辛秘,但眼下这震天动地的动静并不像悄无声息地活捉。
霍坚不善这些舞弄心思的事,他一时半刻推测不明,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站起身,压下些微翻涌的血气,将小余粗鲁地揪起来丢到无人墙边,转身便走。
——他答应过的,做辛秘的家臣,这种时候他要迅速赶到辛秘身边。
迈了几步,身后传来了小余干咳的声音:“咳咳……将军。”
霍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静静等待着。
“雇佣我的,是唐氏的嫡系二房,他们只想与欧阳氏合作,从辛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顺便加入欧阳氏阵营。”
“但唐氏嫡系,不仅仅是二房。”
霍坚脚步顿了顿,“多谢。”他依旧没有回头,腰背挺直大步流星地赶向烟尘腾起之处,没有再看小余一眼。
面容狼狈的年轻人委顿在墙边,情复杂地看着那个一往无前的背影。
“将军。”他又出声,低低地问他:“现在我们究竟是什么呢?”
那些艰苦的、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岁月里,他也是这样的,跟随着霍将军冲在最前的背影,虽迎着刀光剑影,但心中有一团火,让他忘却生死,让他悍勇无畏。
可回到家乡,赤地千里,十村九空,他若说自己是大历的官兵,乡邻们都会闪躲开来。
他年少时立志要保护的人,变成了畏惧他的人。
——他究竟是什么呢?
霍坚没有回答,他的背影依然挺拔笔直,像一座穿破天穹的山峰,又像黑沉古朴的剑锋,他沉默着,重新迈开步伐。
托唐锦自我流放的福,这座老宅人丁稀薄,即使又来了几方势力的人马,大部分的院落还是空闲的,寂寥无音。
方才搜寻他的追兵也都消失了,大概是被东南方的爆炸吸引,霍坚一路畅通无阻,在树尖屋梁之上奔驰,越靠近东南方空气里那股浑浊的烟气便越是浓烈,裹挟着吵吵嚷嚷的人声。
他裹了裹伤口上的束带,更加小心谨慎地潜伏。他的目的是找到辛秘,并带她逃出,在敌方数量远超己方时,他并没有大干一场的打算。
浓烟滚滚,围绕着古宅的参天巨木尽数翻倒,连根拔出,压垮房屋院落,惊慌的侍女和普通管事们跑来跑去救火救人,就连几小队欧阳氏的家兵也满脸慌乱,六无主。
霍坚看着这一派乱象,倏地出手,从背后突袭,单掌捂住一个欧阳氏家兵的嘴,另一手用细剑比着他的喉咙,悄无声息将他拖到屋后。
“说,”细剑冰冷,抵在那士兵颈间:“这可是你们动的手?”
士兵认出他就是刚刚逃跑的那个护卫,对他的身手印象深刻,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不是我们……”
“现在你们的领头是谁,欧阳治?还是欧阳洵?”提到这两个名字,他厌恶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