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桑洲。
“家主!周氏的军队已在江外集结扎营了!”一身匆匆的探子撩袍下跪,送来急报。
“咳……”辛梓无声地喘咳了一会,裹紧身上的大氅站起身来:“送往尹氏、欧阳氏的信件可有回应?”
厅内站着的另一人满脸苦涩,躬身出列:“已于叁日前发出第六封书信……至今未有回应。”
罢了,原本也只是黔驴技穷的试探,早就有情报周氏向那两家去过几封书信,接着周氏一路畅行无阻地到达桑洲城外,一江之隔,他们叁家定然已经有了什么协定,或是一同分割辛氏这块肥肉,又或是打着趁周氏出兵桑洲趁虚而入的主意……总之,这场恶战已然要桑洲独自扛下了。
辛梓深深地呼吸着,竭力调匀自己的呼吸,这几个月来他瘦得厉害,此时几乎只是一把骨头,月白的长衫空空荡荡地搭在嶙峋的骨骼上,探出袖口的手臂枯瘦干瘪,泛着惨白的青。
一碗一碗名贵的汤药被熬煮出来,侍女们一路小跑着送到他的案上,可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的药材也不过是为注定要熄灭的烛火延续半刻,他晓得的,更何况桑洲被困,药材无法送入,再过几日,就连吊命的汤药都要告罄。
从他出生后,就注定是早夭的命。
但不能是现在。
桑洲一塌糊涂,他才将辛氏的各个势力清算结束,血液流满了辛氏老宅的白玉长廊,止了内忧,他还要用这具破烂的躯壳再撑下去,迎击江水对岸的敌人。
咽下喉中带着血味的痛意,辛梓拧眉,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周氏没带水军来,要进桑洲需得调船,我们还有……咳……还有时间。”
“……令辛榆带男工,赶制火药,我们的船还缺弹药。”
“你,核对粮草,一切作战时划分,叫停桑洲商贸,实行宵禁,以市价采买米粮金属……但不得惊扰百姓。”
“辛二,你在城中放榜,召集愿为水军的青壮,带他们训练……起码让他们会握刀。”
说了太多话,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喘,破败的肺叶仿佛陈旧的书页,衰糜战栗。
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如今再不见雍容风华,瘦得颧骨高凸双颊凹陷,只剩下一双眼如同风中残留的火星,灼亮惊人。
他会死,但绝不是现在。
桑洲外,杂乱的军营里,一座豪华的大帐早早搭好,过往的军士都避让开来,只有提着药箱的太医进进出出。
“贵妃娘娘,您这是奔波劳碌所致。”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一截雪白皓腕上收回手来,语气沉稳,“下官为您开几副安胎药,您多休息方可。”
辛枝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即使面色苍白,也无损一片姣好容颜,她倦倦地应下,命令太医多为自己开几副药,要上好的药材才行。
“这可是陛下的长子。”她语气带着些娇横,一双玉手轻抚自己圆润的腹部。
太医退出帐子,坐在屏风后的男人轻轻一叹:“现在这么在意,当初何必这么急着赶路?反正辛氏又跑不了。”
“那不行,打仗又不是儿戏,难免夜长梦多。您答应过我的,要用桑洲辛氏做我孩儿的诞礼,我要好好等着。”辛枝笑吟吟地看向那男人。
那明黄长衫的男人轻轻一笑:“你倒是着急……不会很久的,听说你那胞弟,已经是早衰之相,不用多久,他自己就死了。”
“哼。”辛枝眨眨眼睛,笑得更开心了:“我就说,这个病秧子哪里都不如我,辛氏给他才是埋没了,想必狐也很后悔当年选择将我送走吧。”
“嫁给朕,你很不满意?”男人佯装发怒。
辛枝懒懒抬眸,唇角微勾:“陛下,您懂我的,我可不是您后宫里其他娇弱的姐妹,只盼您的宠爱……所有好东西,我都想要嘛。”
皇帝摇了摇头,语气带笑:“顽皮。”
正是她这样不加掩饰的鲜活,才入了他的眼,因此她时不时的骄纵脾气他都欣然接受。
辛枝笑得张扬跋扈,倦倦翻了个身,宽大的纱袖顺滑垂下,遮盖双手。
——那指尖,轻轻地颤着。
===========
后面可能会有点点小虐,但我是甜文作者!一定是he!反正活着就是he,都死了也是he嘛,哈哈(当然不可能都死)
写得太长就是会忘记前面的伏笔,要是姐妹们发现我写着写着和前面的剧情冲突了,记得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