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狸眼睛黑沉沉的,一点光线都没有。
她停顿了片刻,淡淡开口。
“弑。”
“——杀死龙。”
“咳咳。”辛梓靠坐在窗边,将手边堆迭着的战报推开,闭目平复着呼吸。
即将入冬,即使是桑洲地处江南,风息也带着萧瑟寒意。小厮端着药进来,看到辛梓又开着窗在吹风,一溜烟地跑来关注窗扉:“您又偷偷开窗!”
辛梓想笑,嘴角扯了扯,又是一阵剧咳,胸腔发出即将碎裂的瓷器般的声响,松开手来,齿列染上红色。
“族长……”小厮低沉地喊,满目茫然张惶,怯懦地站在不远处看他。
第一次见族长吐血,他惊慌失措,嚎啕大哭……可现在,族长每日都……他甚至已经麻木到了,心里只有沉重的悲伤。
辛梓擦干唇边的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嶙峋的脸上一片青白:“走吧……伏案太久了,眼睛生涩,陪我出去转转吧。”
“可是……药?”
辛梓笑了笑,随手扯过门边的大氅裹在身上:“没用了,喝不喝吧。”
屋外的寒风更加凛冽了,绿意葱茏的桑洲此刻已是一片萧瑟灰黄,曾经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也失去了人气。
“城外的渔民,和滞留的行商都安排进内城了吗?”辛梓瞥了一眼远处被烧得焦黑的街道和倒塌的门廊,询问身后的小厮。
“辛榆在做,应是都安置好了的。”小厮也看到了被战火烧过的市集,憋闷地移开视线。
那该死的大历皇帝,全军尽出,巨弩和战舰都派了出来,而他们桑洲一向无兵无权……战况几乎是惨烈的,只试探着进行了一次水战,辛梓就不再允许辛氏出兵迎战,只在临时加固的围墙后向登陆作战的玄鸟军射箭。
小厮觉得委屈……即使近百年发展起来,但他们辛氏被掠夺了太久太久,要怎么才能反抗强敌的入侵?不管族长的各种计策多么精妙,在兵力、武器、船只的整体压制下,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更何况……族长殚精竭虑将战局拖了这么久,自己已经是……灯枯油尽了呀。
小厮看着前方衣衫被风吹动,身躯干枯得仿佛一株垂死大树的辛梓,没来由地感到惶恐。
他觉得……族长好像快要在风中碎裂了。
两人沿着损毁严重的无人街巷一路走到内城边缘,这里终于有了些人烟,穿着短打的男人们搬运着货物,呼和着运送伤员。
为首的男人看到辛梓,一愣:“大人怎么来了?”
“在屋里坐得久了,来看看。”辛梓微笑着,探头看了看临时搭起的屋舍内一片忙碌的样子,“可有缺衣少粮?”
里面的人这才看到是辛梓来了,一窝蜂挤出来行礼,叽叽喳喳地插嘴。
“都还好,都还好!”
“诶呦,这天冷的,大人怎么出来了,前日受的伤好了吗?”
“该死的狗皇帝,真是不论我们生死……多亏大人愿意接纳我们这些行商,辛氏果真义薄云天!”
“大人……”
“大人……”
“族长,我娘子平安生产了,多谢您派来的医生!……喏,是个白胖闺女儿!”
说话的渔民喜气洋洋地挤开人群,将怀里用旧棉衣裹着的婴儿递过来,孩子睡得很香,还嗦着指头。
辛梓带着笑意看着她,却没有去碰触。
挤挤攘攘的人簇拥着他,有辛家人,也有行商和外城的异姓人,有位高权重的嫡系管事,也有逃荒来的农人,在可怖的战火里,他竭力庇护着这些人,用自己的残破削瘦的身体,努力张开羽翼。
而他们都拥挤在他身边,眼中闪烁着信赖和感激的光芒,就仿佛他是他们的依靠、他是他们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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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脚趾头被蚊子咬了,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