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济川归来之前,便知道母亲招了庾琳琅入府作伴。刚听到名字的时候,他心中毫无波澜,可他从未想过他们竟然在他归家第一天就碰头。
一入花园,他便看到亭中有两个华服女子坐着谈笑生风。锦簇花团之中,她二人便是盛世风华。
男儿在外征战,不就是为了让家中的女眷活得快活些?
再走近一些,他听到娘亲亲昵地唤了对方一声‘皎皎’,心念一动,再看母亲与那女子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副慈母孝媳的画面。郎君在外征战,他的妻子在家侍奉婆母,待郎君大胜归来,慈母贤妻齐齐迎接久未归家的家人。
慈母是他的,可那贤妻却不是。
纵然他曾经拥过她,进入过她的身体……但她始终不属于他。
一瞬间,百般情绪涌上了心田。
与胡人对峙时,他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他用敌人的鲜血与杀戮压下淫人妻子的罪恶,压抑心底莫名的情感,成功在宋无极被派来前线支援的时候,做到心平气和面对他对不起的兄弟。
宋无极从来不提及庾琳琅。久而久之,房济川以为他忘宋庾氏了。
真是自欺欺人。他抚上腰间的一个锦囊,舍不去她的东西,越想忘却越是记忆深刻。他想要忘记的从来不是她这个人,只是庾琳琅作为宋无极妻子的身份。
如果她不是庾琳琅,而只是皎皎……
房济川收起可怕的心思,星辰一样的眸子没有落在庾琳琅的身上,而是与母亲对视。
“世子,郎主。”庾琳琅起身,朝两个郎君问好。她目不斜视,只看着宋无极,目光隐含关切。“郎主此行可好?”
宋无极略微抬眸,微微颔首以示。
“夫人。”宋无极的目光落在庾琳琅身上的时候,清清冷冷。“内子给郡公夫人添麻烦了,属下谢过郡公夫人照拂。”
“这说的是什么话?皎皎美如斯,性情又好,是我委屈了她陪着我个老婆子呢!”房祝氏笑着说道。“无极,你有个好媳妇呀。”
“可曾见乌白头,马生角?儿子见母亲未老矣。”房济川笑着奉承了一句。
“读过书,便油嘴滑舌了。”房祝氏瞋了房济川一眼,心里熨帖。
“母亲不信,不若问问庾氏?您不信儿子身为男人的判断,同为女子的话您总要信吧。”房济川佯装叹道。
蓦然被当众点名,庾琳琅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恼怒于他竟然如此混不吝色。他二人若在人前扯上关系可没有一点好处!
房祝氏自然不会让儿子臊了庾琳琅,遂摆摆手,道:“你们呀,一个两个就嘴甜。”
“郡公夫人,若无其他事,无极便先带着内子退下了。”宋无极心知房祝氏定然有许多话要和亲子说,于是便主动辞行。
房祝氏笑着点点头。“你们夫妻俩久别重逢,就去温存吧。只是无极,你这次回来可不能再住在外院了。我瞅着大郎隔壁的舒雨阁不错,你和皎皎不妨去看看,若是喜欢,今日就搬过去。”
房济川隔壁的院落?庾琳琅蹙眉,直觉不虞。
她脸上的嫌弃被房济川尽数收入眼底。就这么讨厌他?好歹……也算是两次过命之交呀。
“郡公夫人费心了,舒雨阁很好。”宋无极点了点头,转向房济川道:“主公,属下先退下了。”
“……去吧。待今夜父亲与二弟,叁弟归来,我们摆上个家宴。”
听到‘家宴’二字,宋无极的眉头皱起来。
“属下身份卑微,这不合适。”
“无极,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听话,今晚带着皎皎来主院,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听到夫君和另外两个儿子今晚都会回来的消息,房祝氏先是喜上眉梢,后冷静下来,明白房氏布了这么久的棋局可能要开始了。
富贵险中求。
房氏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便要承担相同的风险。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成则为王,败则尸骨无存。
今夜,许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了。房祝氏眼角酸涩,心中怅然。
“无极,你便听母亲的话吧。一家人,莫要往自己人的心头上桶刀子。”房济川看着宋无极,说出话却是有些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