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你听听他怎么说呗。”
顾立春微笑着望着大家,声音清晰,语调平静:“这是我家的私事,我可以不解释,但为了方便大家理解,那我就在这里解释一下。”
顾立春从自己的养父过继给二爷二奶奶开始讲起,又说到当年的证明文书,再到自己生重病,亲奶奶不管不问结束。
他说道:“我相信你们中间,肯定有懂法的,请问大家伙,我们一家在自己都快要饿死的时候,应该出一半救命粮给没有赡养义务、并且不缺口粮的奶奶吗?”
大家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绝大部分人都赞同顾立春的做法,对呀,过继给别人家的孩子跟生父母本来就没有关系了,明知道人家口粮不够还厚着脸皮去要,一开口就一半。一般人做不出这种事。他们说着说着,总觉得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知道听过一样。
李宽一看事情快要被顾立春翻转过来,他顾不得细想,急声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奶奶,你怎么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你就是不孝顺,像你这种不孝顺的人,不配做我们农场人。”
顾立春上前一步,逼近李宽,高声道:“你这么想管她,那这二百斤粮食和五十块钱就由你出呗。”
李宽一脸莫名其妙:“那是你奶奶,凭什么要我出?你脑子有病吧?”
顾立春冷笑道:“凭什么?就凭你大度你善良,凭你觉得宁可自已挨饿,宁可饿死弟弟妹妹,也要给不缺粮食的人口粮。”
李宽一时语塞:“我、我……”
顾立春继续步步紧逼:“如果你是我说的这种人,你就该出钱出粮;如果你不是这种人,那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做到我们做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难道不应该是严于律已,宽于律人吗?为什么你却反过来了?那些革命先辈教育你的道理你放到哪里了?
我看你就是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虚伪小人,你在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畜生的标准要求自己。请问,你跟那些资产阶级和封建毒瘤分子有什么区别?不,你比他们更可恶。因为你身上披上了一层无产阶级的皮,一条披着羊皮的狼,比真正的狼更可怕,大家说是不是?”
“对,你说得对。”吴胖和赵高大声附和。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李宽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他看着群情越来越激愤的人们,突然感觉到很可怕。王小他们一看事情不对,赶紧拉着李宽溜之大吉。
看着李宽等人狼狈逃走,赵高高兴得想放声大笑,太爽了,从来没有这么爽过。同时,他也暗暗寻思,顾立春这人当朋友挺好,千万不要想不开跟他做对。
发生在食堂里这两场争论像风一样迅速传播开来,李宽他爸,总被人调侃:“老李,听说你还是个处男。”李四方简直想打人。
也有人调侃李四方的媳妇,被他媳妇骂走了。但夫妻俩这一次是彻底恨上了顾立春,以前两个孩子还是小打小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想到顾立春这小子会来这么一招。
随之传播开来的还有顾立春的身世以及他大伯的事,当时那件事可是上了报纸的,农场的不少人都看过,还议论过几次。怪不得他们听说顾立春的事情时觉得莫名地熟悉,这就对上了。
有那些爱八卦的男人女人,闲着没事就过来跟顾立春搭话,想打听一些更为详细的内幕。
顾立春会讲故事,把事情的经过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听得人是欲罢不能,听完后还意犹未尽。
故事讲了几遍,顾立春的形象也是深入人心,那些大爷大妈们同情这个可怜且坚强的娃,小时候身体不好被亲生父母遗弃了,长大后,养父又不正干,全家被大伯奶奶欺压,小小年纪就出来做临时工还被地头蛇恶霸陷害欺负,这是一个从小苦到大的孩子。尽管经历过那么苦难,可他依旧乐观开朗。
大家有多同情心疼顾立春,就有多同情鄙夷李宽。
地头蛇恶霸李宽:“……”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好不好。
李宽觉得自己是流年不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用谴责、鄙视、嫌弃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一泡狗屎似的。以前,他也不招人待见,但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跑回家找爸妈诉苦,李四方劝儿子忍耐,李宽的妈何菊香要去找顾立春算帐,被李四方硬拦下来。
李四方语气重心长地对儿子道:“像顾立春这种人,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他,就不要去招惹。你看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你以后给我长点心。还有那个王小,满肚子坏水,你以后小心点,要防着他点。”
这话,李宽倒是听进去了,陷入了沉思。
李宽暂时老实了,王小也没再蹦跶。顾立春默默在帐本上给两人记了一笔,现在还不到还帐的时候,他得先把自己的工作给搞定了,再慢慢整那两人。
顾立春的农场生活进入了平静期,没有小人捣乱,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天气越来越冷,顾立春跟猪场的人一起给猪圈加了一层厚厚的茅草,还编了一些草帘子给猪挡风。趁着土地还没冻上,又给在猪圈外面挖了个大坑,并在地里埋了几根大竹筒,直接连通猪圈和大坑,这样,冲洗猪圈后的粪水可以直接流入到大坑里。为了避免人吊进粪坑,顾立春又和大家伙一起砍了些杂树,用绳子捆绑在一起做成盖子,盖在粪坑上。为了不让味道散发出来,还可以在上面再盖层草甸子,这样,即便到了夏天,粪坑周围味道也不会太重。
修完猪圈,又开始修房子,那些漏风的、有裂口的房子,顾立春带着赵高和吴胖用破布稻草给堵上,给抹上泥。能自己修的都修了,不能修的也没办法了。
这么一整,猪场的环境变好许多。
等到明年春天,再在周围种一圈树,种一大片草和花,环境会更好。
三个人还一起勘测四周的地形。他们五分场新建不久,周围荒地很多,猪场前面就是一大片沙地,前两年,这儿是一片荒原,是放羊放牛的地方。
结果领导说要开荒,工人吭哧吭哧地开完荒,发现这这地方只长草不长庄稼,顾立春看一眼土质,净是沙土能长草就不错了,还种庄稼。开荒前就不能请专家先来看看吗?顾立春说出这个疑惑,赵高道:“什么专家不专家,前些年,斗的就是他们那些人。有句话叫,专家靠边站,无产阶级说了算。”
顾立春不予评价,他继续思索,这一大片地要怎么利用?应该可以种苜蓿,苜蓿能适应这种土质,而且用处多,可以用来养猪喂牛,营养价值还高。顾立春赶紧掏出笔记本记上。
离开猪场五里外,有一大片沼泽和水洼,沼泽四周长满了芦苇,听说这里也是要开垦的,应该是围溏造田。
顾立春扶额,这不是破坏生态吗?好好的沼泽和水洼填它干啥,养鱼养虾它不香吗?芦苇编席子编帘子不好卖吗?
顾立春又在笔记本记下一笔,以后有机会得向领导说说。
当然,在勘察地形的时候,顾立春还顺便捉了几条鱼改善一下生活,这一下让吴胖和赵高兴奋了。
从此以后,两人就更加愿意和他一起出门。尤其是吴胖,宁愿放下自己的工作,也要先满足猪场这边的需要。
第二个月过半时,农场放假。赵高别别扭扭地邀请顾立春去他家吃饭。
“我爸让你去的,早听说你了,想见见你。”
顾立春欣然答应。
吴胖一听他们要撇下自己去吃饭,顿时不乐意了,直愣愣地问赵高:“你请他吃饭,那我呢?”
赵高一脸纠结,最后还是说道:“你也一起来吧。”
吴胖还嫌他邀请得晚了:“早说就不就好了,非得我问。”
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