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应该还小,极地的毛围巾足以做它取暖的巢穴。可它是好的,它迫不及待地从温暖的围巾中钻出来,露出了白底黑纹的可爱脑袋,乌黑的眼睛炯炯有地凝视着前方。
它在看着这个世界,也在看着从死亡的深渊拯救了它的好心人。
也许未来它会长得足够高大,如今能作为暖巢的围巾只能系在它的脖子上充当装饰。但它一定会记住年幼懵懂的时候,曾经有人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用一点人间的温度为它驱散了死亡的冰冷。
“但是这张画不一样。我感觉到的不再是孤独,而是温柔、怜悯、善意、救赎与爱,所以它弥足珍贵。”魅魔用手指抚摸着纸张,轻轻念道,“我记得教典中说过:一个人纵有周济穷苦的行举,移山填海的信心,舍身叫人焚烧的勇气,若没有爱,也无益于人。爱……也许真的能拯救世界吧。”
说着,魅魔自己也笑了:“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宁舟摇了摇头。
魅魔垂下了眼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他突然抬起脸,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宁舟错愕地捂住了被亲到的位置,掌心下的皮肤火烧火燎地发烫着,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这是感谢。”魅魔恢复了他那狡黠的笑容,他的眼睛里有明亮耀眼的彩,“感谢你教会我……”
他停顿了一会,红润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倾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爱。”
爱,而不是仅仅是爱情。
………………
天黑了。
高原的夜晚格外冷,幸好齐乐人有全魔界最豪华的御寒装备。
宁舟对这条垫在地上会发热的漂亮地毯感到好,他一直在趁齐乐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毯子,似乎想从材料上研究出为什么它会自动发热。
齐乐人在煮天空水母。
不久前他让狮鹫去天上逮了一只回来,这种会飘来飘去的“蔬菜”被切成了小块,丢进锅子里水煮。
出于某种恶趣味,齐乐人只在锅子里加了点盐,其他的调味料一概没有加——保证很难吃。
宁舟还在研究地毯,这种细密到不可思议的编织手法,还有丰富到难以数清的颜色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在地毯上看到任何法术的痕迹,无法判断它的发热原理。他怀疑是某种特殊的染料天然具备发热性,因为他摸到颜色鲜艳的部分热度更高一些。
就算是曾经坐拥整个人间界北大陆的教廷,也没有奢侈到用这样美丽昂贵的地毯取暖的地步,这是罪恶的奢靡。
不过这个温度,倒是很合适用来孵企鹅蛋,宁舟下意识地心想。
齐乐人一边用勺子搅拌锅子里的水母块,一边笑盈盈地解释道:“这是魔界克里尔羊奴的地毯。你送给我的,送了好多呢。”
宁舟皱了皱眉:“我送的?”
齐乐人:“是啊,除了地毯,还有家里的窗帘、桌子、被子、花瓶、茶具餐具、锅碗瓢盆……都是你远程快递过来的。应该是你从恶魔那里抢来的吧,毕竟要论价买的话,可是很贵的。”
宁舟:???
他,抢劫恶魔?
宁舟的表情有点怪,欲言又止,齐乐人继续搅拌着锅子里的水母,笑眯眯地说道:“这没什么好怪的,你在魔界打工,给我寄点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打工……原来成为毁灭魔王在魔界打劫,也是一种打工吗?宁舟直觉这形容不对劲。
“撇开危险性不说,这份工作还是挺赚钱的呢。”齐乐人又逗弄起了宁舟,不动声色地偷换了概念,“你十八岁开始在教廷工作,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攒的钱也只够买订婚戒指,我现在住的房子还是你小时候住的那一栋小楼呢,因为年代太久了,我还掏钱修了一下外墙。你抢回家的东西好歹能换一换屋子里的装饰了。”
宁舟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垂头丧气:“……对不起。”
他以前并不觉得金钱有多重要,教廷给了他完备的生活保障,衣服是发的,武器是领的,执行任务是有经费的,在骑士团入职后还有薪水,他几乎一分钱也没花,攒下了十七枚金币。
但是攒下来的钱能买什么呢?宁舟悄悄打量了一眼齐乐人披在身上的那件白色毛绒斗篷,这个顺滑的毛皮材质,毫无瑕疵与拼接的痕迹,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比同等重量的黄金更昂贵,不是十七枚金币可以买到的。
宁舟回想起了骑士团里的前辈们讨论婚姻生活时的感慨。
结婚之后,好像应该把收入交给妻子。
宁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道具栏,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本该攒下来十七枚金币,但是现在一枚都没有了!
全都不翼而飞!
二十五岁的他,身无分文,是个在冰原上自己修木屋的穷光蛋,送给爱人的礼物还是从恶魔那里抢来的。
十八岁的宁舟,感到未来是如此沉重。
直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舟写在脸上的沉痛表情,让齐乐人再也忍不住笑,他笑得丢开勺子扑倒在地毯上,使劲捶着毯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雪松林间。
宁舟这才恍然大悟。
他被狡猾的魅魔骗了,又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宁舟:家境贫寒,身无分文,自己在野外建小木屋,为了养活老婆走上了打劫恶魔的道路。
看着真心相信自己很穷的宁舟,乐妹笑到晕过去。
第98章 魔界征程(二十二)
夜晚的寒风凛冽,吹散了锅子里冒出来的热气。
齐乐人哼着走调的小曲,用长勺舀出了一大碗水母汤。这种漂浮在天空中进行光合作用的水母,在被煮熟之后变成了一团一团黏糊糊的胶状物,可能是因为煮过头的关系,它的颜色也变得十分诡异,让人怀疑碗里的东西是一碗拌了水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