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落在梧桐树下时,碧禾恍若未觉,仍旧小鸡啄米似的点脑袋。
他沿着小径往里走去,推开门便看见了越朝歌。
她谁在拔步床上,背靠深棕色的大圆木格雕花窗,睡得很是香甜。
大抵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屋里酒香四溢。
她睡着的面容看着很是乖巧,原本骨相就不是张扬的那种,眼下安安静静的,眼角眉梢少了傲慢,唇角也没了张扬,安静得像只小兔子。
还是只把红胭脂染上眼角的小兔子。
只是她睡相实在不好。
衣衫被她压皱不说,甚至零零落落,露出肩上春光,白皙得晃眼。
屋外雨声渐停,连澜护卫队脚步声整齐,渐渐逼近。
暗渊恍然回过来。
他方才在做什么?
黑袍掩映下,长眉微蹙。狭小的室内用伞极为不便,他从腰间摸出一柄竹叶镖,银色铮亮,光可鉴人。
越朝歌半梦半醒间似乎感知到了危险,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她的音色本就好听,何况是最无意识地诱人,暗渊心忽然荡了一下。手一抖,竹叶镖破空而去,笃得一声,牢牢钉在拔步床上,入木三分。
越朝歌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她看见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光线。
黑袍挡住他的脸,可手上已经收起的红伞,她再熟悉不过。
“暗渊先生?”
她还眯着眼,嗓音是淬过清酒的香醇魅惑。
从来没有人称呼杀手为先生,也没有人会称呼暗狗为先生。
暗渊敛了眸光:“是我。”
越朝歌瞟了竹叶镖一眼,不急不徐道:“你这是送刺杀信,预告明日要来杀本宫,还是今日本就要杀,却失误了?”
暗渊实话实说:“失误。”
越朝歌一挑眉,慢悠悠把滑落的华裳提回肩上,“你倒是老实。你可知道,本宫和陛下交易就要完成,不日你就要进我郢陶府,当最得宠的面首了。”
暗渊声音冷沉:“抱歉,我身上也有一笔交易。”
越朝歌坐起身,头上钗环叮铃作响。
“本宫从不强求,你若一定要杀本宫,那本宫也只好忍痛,杀了你了。”
话音落下,暗渊背后,连澜飞袭而至。
可连澜的剑还没触及他,就见到一面红色的纸伞打旋削来,杀招凌厉,半点不留余地。
暗渊此时并不忙于应付连澜。
银色的竹叶镖再度一闪而过,尖锐笔直地刺向越朝歌白皙的颈部。
连澜见状不好,冒着被伞割伤的风险猛地一扑。
“呲”的一声。
竹叶镖刺入皮肉。
连澜几乎立时跪支在地,嘴里鲜血溢了出来。
他以剑撑地,颤颤巍巍站起身,转过来,直面暗渊,缓缓地。却有力地道:“要想伤长公主,先杀了我。”
越朝歌蹙起眉心,看清了连澜后心的竹叶镖。
她也不迂回绕圈子了,“暗渊,你要岳若柳八千金做什么?本宫给你两倍。”
暗渊抬眸,再度观察锦衣华服的女子。
她此刻显得有些郑重,面色严肃,全然不像开玩笑。
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侍卫统领么?
暗渊收回深思,目光凝聚到越朝歌身上,“不必。若非不得已,我不图钱财,八千金足够。”
越朝歌眯起眸子,“那你便照你的规矩,给本宫一日时间。明日此时,你来取本宫性命,届时生死由天,我绝不多言,如何?”
暗渊执伞的手一紧,手背青筋毕露。
他没忘记上次到访郢陶府是何种场景。
他难以自持地闭上眼睛,阻断自己回溯的美艳记忆,答应了她:“望你谨遵君子之诺。”
越朝歌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吃了上次的亏,这次竟也没想着约法三章。
她绕有深意地看向他俊俏的下颚,冷声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