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萧接过手,点头:“他想得周到。”
阳光吞噬青草叶上的清露,秋风引动,明窗里的翠竹婆娑作响。
一切准备停当,细软行囊都已备好,暗卫亲军里抽调四人随行。念恩留京便宜行事,眼下只差去会会孟连营,以及等越朝歌的回复。
这个时辰,越朝歌应该还没醒。
越萧换了黑靴,披上兜袍,出了门。
孟连营是蠡县县令,蠡县就在京郊。
越萧从郢陶府马厩挑了匹快马,策马出城。
孟连营一家被软禁在蠡县孟府,孟府不大,门口两名禁军凶恶煞,举着长戟来回巡逻。
越萧找了一处茶楼暂歇,茶楼小二好客极了,把马牵到一旁拴马柱旁拴上,把人迎进屋。
越萧饮了两口茶,拉低兜帽,走了出去。
孟府院墙低矮,他轻易就翻了进去。
走至中堂,孟连营坐在堂上,面色不善,气势汹汹,茶杯碎了满地。
厚底黑靴踩过杂草丛生的庭院,黑袍沾了些许晨露,他一路不停,走到了孟连营面前。
孟连营不知在出什么,及至越萧在交椅坐下,他才回过来,不期然吓了一跳。
他防备着站起身,“阁、阁下何人?”
越萧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真容,“在下越萧。”
“越……”孟连营倒吸了一口气,大跨步走了过来。
越萧生得俊美无俦,面容肖似其母,可那轮廓和他父亲,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连营随在他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几乎不用凭证,一下子就认定,眼前的人就是越萧!
浊泪渐渐积聚,孟连营冷了好半晌,身子慢慢颤抖起来。他缓缓跪到地上,叩首道:“微臣孟连营,叩见公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萧扶他起身。
孟连营老泪纵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公子,颤着手想去摸他的脸。这个小孩子,他小时候还抱过哩,就、就长这么大了……
他揭起袖子擦过眼睛,道:“公子快请上座。”
而后唤来内妇,让她给越萧看茶,激动道:“这就是小公子!他当真还在人世,老夫果然没说错、果然没说错!”
孟夫人也惊诧,也近前来认人。
不过她和越家没有什么牵涉,所有情动都是看在孟连营的脸面上,故而也只是跟着孟连营喜悦了一阵,撸起袖子亲自下厨去了。
等她身影看不见,越萧道:“不必如此劳动。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同孟叔叔商议一件事。”
孟连营忙坐了出来,侧耳倾听。
两人细谈了片刻,越萧挂念越朝歌的回复,起身告辞。
孟连营苦留不住。
他把越萧送到庭院,越萧想起什么,忽然止步,向孟连营道:“有件事需让孟叔知晓,贵公子的手是我伤的。”
提起他儿子,孟连营脸色倏然沉了下去,大骂道:“那个孽畜!公子贵手帮忙管教,微臣深谢公子。”
越萧轻笑着,眼凛若寒冰,道:“请孟叔叔转告他,若是再有下次,废的可就不是一只手了。”
他抱拳,深深作了个揖,以表对孟连营本人的敬重,而后离开了孟府。
越萧走后,孟连营快步去了祠堂,又斥了那竖子一顿。
日光渐盛,越萧策马回了郢陶府。
跛叔见他回来,忙道:“主子可回来了,碧禾姑娘方才来找过您,说是长公主给您递了信。”
跛叔呈上信来的一刹那,一股清幽的香根草味传来。
越萧一面解下黑袍,一面接过信封。
信封很是精巧,上面用朱砂画了一副简笔画。
跛叔见越萧盯着信封看,疑惑道:“长公主怎么画了个乌龟,是有什么深意吗?”
越萧勾起唇角,难得挑了挑眉。
长指翻动,取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着“共赴”二字。
这两个字和信封上的画放在一起联想,越萧的眼底翻滚了一下。
他送了作画的瓷瓶,越朝歌这是在“报复”他。
朱砂色的乌龟,越萧今生只见过两回,一次是在这张信封上,一次是在他自己的腰上。“共赴”二字也是一语双关,她这是变着法儿地调戏他。
越萧坐于案后,提笔回信。
他挑了个干净的空瓷瓶,在上面轻轻画了几笔,等风干之后,装进匣中,让跛叔送去心无殿。
跛叔拿着瓷瓶端详,“嘶”了一声,疑惑道:“主子画这阶下草,又是何深意?”
越萧不语,让他快些送去,自己吹埙,唤来了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