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走到屏风前,又轻唤了一声:“主子?”
越萧指腹摩挲着细软的皮肤,道:“何事?”
见越萧果然在这,念恩大喜。
可仅一瞬,他的喜意便荡然无存。若是主子在,为何方才不搭理他?难道他做错了什么?
念恩回想了一下他是否犯了什么过错,否则他方才来的时候,主子没道理不注意到他。可循着回忆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偷偷去瞧了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似乎也没什么错处。
他掩下心思,色自若地拱手道:“照您的吩咐,孟连营孟大人去信,给到诸城守将,现在将军们回信已到,除却津门守将潘云虎,其余将军都愿意在旧都长安会面,主子奔波的时日可大大减少。”
越萧那日去孟家,便是商议此事。
孟连营是他父亲越竟石身边最为德高望重的谋士,往常说话做事都留有一线,温和睿智,很得人心,否则当初得罪越蒿,越蒿也不至于留他一命。时过境迁,人各有变,当初忠于他父亲的将领,眼下割据一方,仍抱诚守忠恐在少数。
他最后一次入宫没有杀越蒿也是这个原因,若没有人坐镇中土,四方雄兵就会起而争之,天下间将血能漂橹,生灵涂炭。即便他杀了越蒿入主皇宫,坐上那毫无根基的皇位,朝内争斗不休,朝外兵马步步逼宫,又能安稳得了几时。暗卫亲军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可仅有百余人,如此到头,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无法给她安心。
软被下的手紧了紧,抱着软玉的手臂稍稍用力了些许,带着薄趼的指腹轻轻摩梭她手背上细软的皮肤。
越萧道:“津门潘云虎手上兵马十万,津门要塞离骊京仅有百里,一日便可抵京。”
指尖仍无意识得摩挲着娇软的手背,似是在思考。
“潘云虎是不是有个女儿嫁在旧都长安?”
念恩一怔,回道:“有个女儿名叫潘西岑,嫁在旧都长安,难产而死。还有个女儿随母姓,叫穆西岚,眼下也在旧都长安,说是要为姐报仇,正不停地找她姐姐婆家的麻烦。潘云虎极其溺爱穆西岚,派了两千精兵护她随行,眼下,穆西岚还没吃什么亏。”
越萧一锤定音,“想方设法把穆西岚留在旧都,她是津门十万兵马的关键。”
念恩回是。又道:“宫里岳贵妃今日晚膳时分殁了,那位下旨罢朝三日,在贵妃灵前呆坐了许久。”
越萧无言。
“还有就是,”念恩道:“已经照您的意思,孟连营孟大人的家属,孟夫人极其小郎君都已经牵入楹花坊,交由跛叔照看。兰汀也在掌握之中,就待您一声令下。孟连营大人已经启程,绕道郴州甩开那位耳目,再往旧都。只是霍起升大人……”
越萧问:“他怎么了?”
念恩道:“霍起升大人不肯避祸,责备主子携长公主出逃,说会美色误国,妲己之祸,终将功亏一篑。”
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僵凝起来,越萧大掌轻抚,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下巴隔着兜帽蹭她颅顶,道:“岳贵妃什么时候下葬?”
念恩道:“七日后。”
越萧声无波澜:“七日后你再着人去接霍大人,他会跟着走的。你转告他,关于长公主,我自有分寸。”
念恩不解:“岳贵妃下葬,霍大人就会离开?”
越萧嗯了一声,“霍家和岳家是世仇,霍起升对岳家恨之入骨,眼睁睁看着岳家最后一个人下葬,他自无所求了。至于我的事,他也知道他拦不住我。”
念恩点点头,“那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越萧道,“环香山跑两圈,再回骊京。”
念恩有些无措。
香山这么大,绕着跑两圈,骡子都要累死了。
“属下……属下都已照您的吩咐,备了五组一模一样的车架候在山下,明日主子出发前往旧都,行踪不会很快被追查到的。周边都已叫弟兄们暗探过,没有发现可疑形迹。”
越萧仍无波澜道:“嗯,知道了。跑完再回去。”
“……”念恩道,“属下、属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越萧磨着后槽牙,没有回答。
满室寂静。
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茶香,念恩忽然觉得有些冷,他点头安慰自己,没错,是时候跑跑,热热身了。
可怜的念恩翻窗出去之后,越朝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手脚并用地要钻出被窝,兜衣系带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越萧探臂扣住她的腰,一把带回怀里搂住,“做什么?”
越朝歌道:“本宫要换衣服。”
越萧道:“在这里换。”
他起身,拿了一件自己的里衣,转身越朝歌已经坐了起来。
他扬手盖到越朝歌头上:“换这个。”
越朝歌抓下来:“这是你的。”
他低笑了一声,“大姐姐也不是没穿过我的里衣。”
越朝歌知道他在说当时闯进旁骛殿穿他里衣睡着的事情,脸上一片通红。
越萧见她愣着,勾起唇,“要我帮你换?”
越朝歌咬牙切齿。
她撒气一般,拽下兜衣系带上的铃铛,使性子扔出去好远。黑暗之中,铃铛起落几声,叮铃铃不知道滚到哪里去,终归沉寂。
越萧轻轻一笑,道:“换吧,我今晚不碰你。”
越朝歌大骂:“本宫还怕你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