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萧碾了碾手指:“派人盯着梁信,他要离城,立刻与我来报。”
倘若她真想出城,梁信或许会是她的臂助。
越萧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姐姐,希望你不会铤而走险,做我最不想看到的事。
西府上园。
越朝歌回来之后,便有点心不在焉。此刻蔫蔫地卧在躺椅里,伸进笼子的树枝都垂落下来。
碧禾疾步走进来,道:“主子,骊京来人了。”
越朝歌仍然思寥落。
碧禾急红了一张脸,绕过来蹲到她跟前:“主子!骊京来人了!”
越朝歌黑瞳微动,回过来,“什么?”
碧禾道:“骊京来人了,连大统领带着五百人马,就在外头候令。”
越朝歌撑着扶手起身,“你说连澜?他怎么来了?不对,他怎么知道本宫住在这里的?”
她一动作,手里挂肉的树枝从笼子里缩了回来,威风凛凛的雪狼王原本觊觎了半天,又不肯屈尊降贵吃的可口生肉,就这样生生离开了他的捕食范围,惹出他一顿哀怨的眼。
越朝歌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只关心地看着碧禾。
碧禾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外头还有个老妇人,据说是孟连营孟大人的夫人,正要求见孟大人,或许她一路同行,知道些什么,不如先问问她?”
越朝歌凝眸:“好,你去把人领到正堂,吩咐她们摆茶。”
她起身来,把手里的树枝交给一旁的驯兽师,回过身来,手探进笼子里轻轻拍了拍小包子的脑袋:“本宫有事要忙,就先不疼你了。若是你爹爹今夜回来,本宫便这一日都不疼你了,你且好好照顾自己,自个儿玩吧。”
小包子不满地拱了拱脑袋。
越朝歌紫色裙摆翩跹而过时,它还从笼子里探出爪子要来抓。
孟夫人穿着朴素,荆钗布裙,身上温柔如水的气质不减半分。她很是提防着越朝歌,说没两句就说要见她家大人孟连营。
恰巧越朝歌有事要避开越萧,单问孟连营,便借此机会,让碧禾到素庐去请孟大人过来。
碧禾去后,孟夫人仍颇有些坐立不安。
越朝歌懒懒拢着宽大袖摆,看向她焦灼的情,道:“夫人稍安,孟叔片刻即回。”
听越朝歌喊自家大人“孟叔”,孟夫人明显怔了怔。外头关于这位长公主的流言不少,加上现在天子要立她为后,多少流言甚嚣尘上。她虽听了她家大人的话鲜少理会,可还是有不少闲言碎语落到她耳朵里。
孟夫人捏紧了袖子里孟行义交托的纸团,整个人显得尤为紧张。
越朝歌看在眼里,也不拆穿或抚慰,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着京里的状况,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孟连营来了以后,越朝歌给他们让出空间,自己走了出来。
她侧过头吩咐碧禾道:“传连澜过来。”
有些事情孟夫人不肯说,连澜或许会相告也未可知。
越朝歌是在听涛榭接见的连澜。
连澜见到她,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黏稠得令人不适。半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瘦了。”
不是君臣之间的拜见,也不是好友之间的寒暄,这句话让越朝歌原本就不适的心情愈发难受起来。
她摇着团扇,懒懒倚在矮几上:“连大统领,别来无恙啊。”
连澜眸光一颤,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僭越,这才重新见了礼。未等越朝歌开口,他便道:“臣此番前来,是接长公主回京的。陛下念长公主念得紧,许长公主皇后之位,还请长公主同臣回京。”
越朝歌手里的团扇一顿,轻笑出声:“且不说本宫回不回京,连大统领,近日骊京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捡些和本宫有关系的,说来听听。”
连澜微讶,又埋头道:“骊京并无大事。陛下得知长公主被反贼挟持,多日未朝,一心要救长公主回京。长公主,陛下一片赤诚丹心,天下诸人,何人能比得上陛下对您一半的好,又有何能,能做得到陛下对您一半的好。还请长公主收拾停当,随臣回京。”
越朝歌抬眼道:“陛下如何得知本宫被反贼挟持?”
连澜一五一十,把楹花坊的事情据实以告。
越朝歌听完,有些唏嘘。
她听说过霍起升这个人物,当年他固执己见,据不听劝,以至于满门被灭,独留他一人被废了双腿独活。她能明白,像霍起升这样的人,越是危急关头,就会越发痛恨自己无法尽献绵薄之力,抠缝也要做出一点贡献。
她就是霍起升的“贡献”。
越朝歌轻嘲了一声,蹬了鞋,斜着身缩叠起腿道:“且先下去,本宫考虑一番。”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连澜急道,“旧都现在是座危城,反贼越萧就潜伏于此,长公主在不随臣离开,恐要落入那厮之手!”
越朝歌轻嘲一声,刚要说话,便见窗边映入一抹修长悍利的身影,慢条斯理的声音顺着秋风送至耳畔。
“那厮——是指我么?”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危险。
连澜下意识扣住腰间的长刀,腾地转过身来。
“长公主,躲在臣身后!”
连澜没想到的是,拔步床上斜斜歪着的人,一见人影便兴高采烈下了榻,拨开横亘在身前的他,隔着窗户一把跃到越萧怀里:“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