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戈醒来时只觉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蚀骨的痛钻心,女子的低泣声隐隐传来,他蹙着眉缓缓睁开了眼,便见穿着对襟淡白纱羽裙的沉澪绛坐在他的床边,一双肿似核桃的眼垂望着他,尽是深情与悲意。
“阿…绛…”
见他终于醒了,沉澪绛喜不自胜,凑上前又汪汪的滚下泪来,“你醒了”
他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期间还发了高烧,请了宫中太医来诊治,却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未退烧,太医袖手无策便只道听天由命罢,魏老太君等人听了急得不行,生怕这国公府唯一的命根子出了甚么差错,世家妇人的仪态也不顾了,只一味哭天抢地,魏老太君更是将魏国公骂得狗血淋头,整个府里因这重伤的世子爷乱成一团,信奉鬼的郑氏更是找了有名的大师来做法,也不知是不是那大师真有些本事,上午刚做的法,下午人便醒了来。
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心都烫热了。
“哭甚么?”
明知故问,沉澪绛斜睨着他,带着泣音反问道:“你说呢?”
“好端端的一个人现成了这副模样…”说罢,又想起他昏迷后被自己搂在怀中,手上身上沾的满是他艳红的血,那时候真以为他有了什么好歹,心都碎了半截。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泪盈于睫。
魏玄戈看她如此伤怀,遂强忍着背上的痛握住她的手,“怕甚么,只要底下那物还用得,便还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
“呸!”沉澪绛看他受了重伤还不正经,遂狠狠啐了他一口,又道:“满脑子污秽,没个正经!都成这样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虽被骂了,但叁言两语便让她不再伤怀落泪,魏玄戈遂笑了起来,“既是阿绛,便是死了也想着的”
沉澪绛又赶紧捂住他的嘴,“阿弥陀佛”了几句将他方才的直言直语去了晦气,才没好气的用指尖戳着他的脑袋。
“这般嘴硬,便是打死了你好了!”
魏玄戈听言却笑她:“打死了我,阿绛舍得吗?”
“哼”沉澪绛娇嗔一声,“你也就只爱跟我这般说,若是跟舅舅软上这么一两句倒也不必受如此大难”
提起魏边,魏玄戈却立马冷了色,接着冷冷道:“他不信我,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父亲便从起初的询问缘由到后来的连问都不问了,直接开骂或者开打,令他也逐渐凉了心。
沉澪绛望着他脸上的失意,遂柔声道:“他人的话我是不信的,你与我说说,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皆说魏国公世子倚仗家世欺负民女,甚至将人逼死,又说那女子死相惨烈,以后怕是做鬼也不放过这魏国公府,真真是闹得人心惶惶。
可沉澪绛却不信,在她心中虽然平日里他混了些,但却不是那般草芥人命的性子,更别说向来不近女色的人物招惹了她之后还要去做那档子不耻的下流勾当。
魏玄戈听言心里一暖,终归还是有人信他,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手里摩挲着她的手,缓缓与她道出那日发生的事。
原本那日他在满玉楼中与人议事,辞别后从厢房里走出,便见隔壁屋中冲出来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女子猝然踩上栏杆从楼上跳下,速度之快,连他都来不及相救。
他急忙跑下楼,手指在那女子的鼻间一探,发现已然断气,匆忙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抬头一看,赫然便见林飞章惊慌失措的从那屋中出来,他便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待店家请来大理寺的人时,林飞章却反咬一口,倒打一耙的指认他为罪人,道是方才自己亲眼目睹全程,魏玄戈自然不服,当场愤起反驳,却仍旧逃不过刑法的例律,于是便被那大理寺的人一上镣铐带走了。
虽不是哑巴,但也吃了这莫名的黄连,背上火辣辣的伤还提醒着他。
那满玉楼沉澪绛自是知晓,京中最好的酒楼,平日里那些姑娘小姐们若宴请好友也会选择这处,她去过几回,楼中装潢华丽,侍从有素,菜品色香味俱全,不愧是那些公子郎君们爱去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他这回却在那里栽了个大跟头,又思起他话中的林飞章,遂道:“倒是瞧不出来,真真是个黑心肝的……”
这林飞章可恨,那女子可怜,魏玄戈却可冤。
明明不是自个儿干的事却被污蔑如斯,还挨了这般重的一顿打,可不是冤枉?
林飞章那厮,自小便与自己有怨,幼时可没少跟着那堆人挤兑他,魏玄戈自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以往有哪一回不是他被自己揍得屁滚尿流然后哀声求饶?只是未曾想过他现下用这种方式将那往日的恩怨报复到他头上来了。
但到底事有蹊跷,是否只是私人恩怨还有待考量,况且,那日他会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