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海寂偏头见他已经收拾妥当后,便开口问:“你在蒋士英身边这么久,收集了他多少罪证?”
“这……”古尚远想说这也算朝廷机密,他不好外泄,但念及海寂救过他,和他又同为蒋士英的受害者,含混道,“倒是不少,他这两年行事越发4无忌惮,无所顾忌了……”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关键了,他离蒋士英越近,越能感觉到蒋士英的可怕,蒋士英练得邪功突飞猛进,他想不到能有什么方法制住他,就算把证据全交上去,朝廷那边没有办法,说不定也会不了了之。
总不能直接调几万大军用人海战术拖死他。
海寂知道他的顾虑,似是漫不经意地问:“朝廷为何不悬赏他的人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古尚远几乎下意识就想到海寂想亲手除掉蒋士英去换悬赏。
“海姑娘,你不会……”
“天下能人异士众多,广而告之,许以重利,或许就有人能解决蒋士英,为民除害呢。”海寂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这利能为民造福,也算花得不亏不是?”
古尚远摸不透海寂的想法,倒又觉得反正朝廷无人可用,悬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便答应海寂会向朝廷提议。
见海寂微微颔首,他有些发急,怕她事情说完就要走了,只能没话找话,攥了攥手心,问出他一直有些好的事来:“海姑娘,好像读过不少书的样子,是谁教海姑娘认的字?”
海寂深深看他一眼,看得古尚远心底发慌,脚后跟不自在地磨着地面。
“是我娘。”海寂也不介意同他说起这些事,虽然是陈年旧事,但也无妨说开,“你也不用一口一个海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便是。我与你,也算得上表亲。”
这下古尚远是真的惊讶得合不上嘴了。
“你娘名唤宋巧妍,对吧?”
古尚远点头称是。
“你听过徐知乐这个名字吗?她便是我娘。她们二人是同一外祖母的表姐妹,私交甚好。”
古尚远愈发惊讶,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从嬷嬷嘴里,从母亲嘴里,都听到过,知道那是他可怜的下落不明的表姨,母亲为她流过不少眼泪。且徐知乐的姐姐徐知意,哥哥徐知书,因为同在京城,又沾亲带故,他也都曾见过。
他只是想不到,表姨的女儿,居然会流落到海运山庄,又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相识。
“你……我……”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娘虽去世得早,但也教我识过不少字。既然识字,就尽量多读些书,免得浪费。”海寂又把话题轻描淡写地带回读书认字,说来容易,但对于曾经的她,每一本书都来之不易,微薄的月钱攒上许久,才能换一本质量最差的拓印本,白天没有时间,就晚上看,灯油不够,就借着月光看。
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她看书中只有一道道严枷厉锁,一张张血盆大口,可若不看书,她又怎么能看到这些伪善的谎言和吃人的真相呢?
所以她看了更多书。
也看到了更多真相。
古尚远同她说话磕磕绊绊,她自觉和他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就起身要离开了。
临走前又想到刚才古尚远说宋巧妍为徐知乐伤心多年,海寂便回头道:“若是日后我去京城,会去府上拜访令堂的。”
古尚远怔怔应下来,抬手想去拉海寂的衣袖,回过又赶紧抽回手,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紧,最后干巴巴道:“那你,万事小心。”
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庆幸,就算离开了海运山庄,以后也还有在京城再见的机会。
她这样的人物,若在京城,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呢?
他实在想象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