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重重一沉。
整场家宴,没来的亲友屈指可数,除去早已说过来不了的,只有如意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什么消息都没有。刚调任过来的沉毕语让局里的兄弟查了查,在一个酒店查到了如意的开房记录,酒店离这挺远,确认了人还好好的,便决定第二天再把人抓过来。
就连沉毕语都没多想,如意那样洁癖的一个人,又没有相熟的女伴,就算开了房估计也是自己睡觉,谁知道会是和女生一起!
后面发生的事情赵秋益都不愿意回忆。所有人都知道如意缺席了一场家宴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如意有一个女朋友。
赵秋益在学校看见谢衍那张茫然的脸时,气的把作业往她面前一扔,斥道:“你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垃圾,拿回去重写!”
谢衍的表情更沉重了。
她垂头丧气地抱着作业回教室,赵秋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但是这点不忍很快被愤怒盖了过去。她确确实实地看重谢衍的学习能力,但也确确实实地因为如意而迁怒她。
如意后来找过她,希望她不要因为个人私情为难谢衍,但是赵秋益说:“如意,你早就知道谢衍考过来了。”
如意毫不惊讶:“她当然能考上。她人聪明,高叁了肯认真学习,又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当然会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如此熟稔的态度说起谢衍,你不是早该忘记她的吗?赵秋益觉得自己的胃搅成了一团,再开口时都带上了颤音:“家宴那晚,如意你也是故意的?不对,肯定是谢衍害的你,那是家宴,你怎么会失分寸……”
如意打断她:“我把手机关机了。”
赵秋益一哽,她懂了如意的意思,好不容易喘上气,她不受控制地喊:“你是在报复我,你还在怪我删掉了短信,所以你挑了家宴那天,我越是不让你跟谢衍在一起,你就越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俩的关系!”
但是如意却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她对我的依赖却又弃她不顾。她本来不至于成为这样,而我也不会成为这样。”
“谢衍才是受害者,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成了什么人的女朋友,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奶奶,我希望您不要再为难谢衍了。”
可是怎么能不为难呢,如果她接受了如意的说辞,那么她一直以来坚信的谢衍勾引如意的想法就要被动摇,就要正视自己看大的孩子并不是那样的纯白正直,他也会耍手段,也会软刀子逼迫别人。
她无法承认。
仿佛只要承认这个事实,她就要为以前那些不可名状的愤怒与嫉妒而向谢衍投降了!
或许年纪越大越是固执,位置越高越接受不了别人的批评,为了这份可有可无的自尊心,赵秋益捂住耳朵不听如意的解释,自顾自地以个人偏见折磨着谢衍。
可能是知道院长并不满意自己,谢衍几乎从不在赵秋益面前提起如意的事,也不想让她察觉到任何自己身上和如意有关的事情,赵秋益亲眼见过她进教室前把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情人桥摘下来,毫不讲究地揣进外套兜里,这种表是不会由家里人买的,只可能是如意送。
那些她拼命想装看不见,却始终难以忽视的细节,小到谢衍耳间若隐若现的香奈儿耳钉,大到她停在校内的甲壳虫——甲壳虫汽车早已停产,漆成深绿的更是少见,赵秋益早前就听大孙女说如意向她那过了一辆甲壳虫,说是女朋友喜欢这种车型。
她试图告诉自己谢衍拥有的奢侈品都是她富有的舅舅掏的钱,但舅舅也不可能在生日的时候给谢衍送满箱的气球和红玫瑰。
赵秋益很不满,还只是恋爱关系就让如意花这么多钱,就算是如意自愿,又有谁家长辈会喜欢这种女孩。大孙女却哈哈笑着说:“周游还小呢,又没什么恋爱经验,是不知道花钱以外哄女朋友开心的方法的。花就花呗,又不缺这点钱。”
心疼钱?不至于,赵秋益真正不满的是如意给谢衍花钱背后的心意。
于是她愈发地看不惯谢衍,如意和自己也越来越疏远,而谢衍在自己面前永远保持挑不出错处的乖顺。
谢衍根本不打算跟自己和解,她任由彼此的关系恶性循环,也绝不低声下气,她反感自己的清高自许,就像自己反感她的散漫随意。
赵秋益气得牙痒,却又没办法,就这么四年,终于到了毕业季。她习惯性地卡谢衍论文,还没有等到最终稿,先等到了谢衍和如意冷战的消息。
赵秋益对此并不意外。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如意都需要一个能够全力支持他事业的传统女性,但是谢衍……没人会觉得一个天天拿课题敲老师办公室门的学生会愿意安心做家庭主妇。
她也不看好两人的未来。谈恋爱的时候怎样浓情蜜意都不出格,但是涉及到现实的事情,很少有情侣能走到最后。
校园恋爱美就美在它的纯洁,但是现实的婚嫁、礼金、学历、双方家庭、个人资产,这些本就是无法忽视的。
她把这些话说给如意爷爷听,如意爷爷摘下老花镜说:“你说得对,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但是秋益同志,你有没有想过,如意跟一般人比多了太多的试错成本,而且他这个年纪,为了爱情做些傻事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秋益难以置信:“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如意大学都要毕业了,他难道还不明白什么才是对他最有益处的,放着那些大家闺秀不要,去和谢衍在一起?”
如意爷爷叹气:“你为什么总要因为小游的沉稳而忘却他的年纪,他今年也才二十出头。他叁十岁、四十岁的时候或许会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但是二十岁,不会啊。”
赵秋益觉得荒谬。二十岁,她二十岁时在积极计划考大学,同龄人都经组织介绍结婚生子了,只有她一门心思去北京,去北京。她前半生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甩掉家庭成分不好的帽子,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精进己身,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喜欢?爱情?这些要排在很多东西后面,她甚至从未理解。
她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如今更不可能明白。
于她而言如意和谢衍分手是早晚的事,现在的推拉磨蹭也只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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