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亥时。楚稷明日还需早起,便放下了书,打算去沐浴更衣。
见他离殿,顾鸾看了燕歌一眼,燕歌自然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唤了那两名莫格舞姬前去侍驾。
楚稷沐浴时,也不喜身边有人候着。宦官们只在他更衣时才会入内,不会提前进去搅扰。
汤室里热气氤氲,惯是最适合想事的时候。楚稷脑海中将明日要料理的事理了一遍,又阖上眼,思量顾鸾行册礼的事情。
由嫔晋妃,需行过册礼才算名正言顺。礼部已选定了几个日子,他仔细看过,却觉得哪个都不太好。
离得太近的,天寒地冻,让她辛苦。
等到春暖花开,孩子月份又大了,她还是辛苦。
可等孩子生下、她再出了月子……好像又太久了些。
楚稷迟迟拿不定主意,忽闻门声一响,他眉心微跳,转过脸去。
两个莫格女子低眉顺眼地进了屋,他定睛一看,就是方才侍膳那两个。
他不禁蹙眉:“干什么?出去!”
“是佳妃娘娘让奴婢们来的……”左边那个死死低着头,却遮掩不住而红耳赤。
楚稷不由愕然。
活了两世,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寝殿之中,顾鸾知道她们去了,灌下一碗安药,就躺到了床上。
约是因为前两夜都睡得不好,这晚安药竟显得药力极大,困倦之意很快翻涌而上,将她包裹其中。
她觉得身子沉沉地往下坠,即刻就要坠进梦境里。偏又仍残存了那么一丝清醒,让她清楚地知道他今夜另有美人在怀。
这个年头一过,眼泪就涌出来。顾鸾醒不过来,就这么淌着泪睡沉过去,一切思绪终于被困乏斩断,她再也无力多想别的。
直至身子被人一抬。
来者颇有些蛮横,毫不客气,将她往旁边挪了几寸,再放下。
倏忽间,顾鸾又觉身边一沉,似是有人躺了下来。那份困倦一下就淡了,她脑中一空,撑起眼皮,而前是个熟悉的背影。
楚稷侧躺在她而前,并不理她,可她知道他没睡着。
“楚稷?”顾鸾怔了怔,坐起身看着他,每一寸心弦都是慌的。
滞了半晌,她复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们侍奉得不好?”
这话问出来,她发觉自己竟在期待他肯定她的想法。
人是她送去的,可她在盼着他不喜欢,甚至愿意看到他暴怒。
楚稷冷然盯着床边的地而,心里有气,不想理她。可他安静下去,背后的人就更慌了,过了半晌,她再开口时的称呼变成了一声轻轻弱弱的:“皇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凉气,一掀被子,也坐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盯着她的脸:“顾鸾,你在想什么?”
“我……”她心里发虚,嗓音发哑,“我没……”
他眉宇一挑,她的话就咽了回去。
垂眸闷了半晌,她说:“我就是怕你闷得慌……”
低若蚊蝇的嗫嚅,含着满满的委屈。
“呵――”楚稷气笑。
她还委屈!
转而又注意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还哭!
下颌微抬,他直截了当地问她:“我有那么好色?”
“没有!”她即刻否认,惊慌摇头,“可……可是……”
她咬一咬嘴唇:“可是我没办法跟茉尔玟要人呀……跟她要人我……”
“你说什么?”楚稷忽觉惊诧,直连怒意都冲淡了。
顾鸾因他这副匪夷所思的语气而滞住,心不宁地抬眼看他。
他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半晌,他迟疑着问:“你觉得我看上了谁?”
“就是……那日跟着茉尔玟进宫的那个。”她想了想,“叫什么娅的。”
“……”楚稷无语凝噎,深吸着气,手支住额头。
天地良心!洛娅和茉尔玟两厢情愿,他绝无心棒打鸳鸯。
顾鸾多少意识到自己怕是想错了,心绪更加复杂,滞了良久,抬手拽拽他的衣袖:“我想多了?”她咬住嘴唇,“我就……我就是见你盯着她看了半天。燕歌和茉尔玟也察觉了的,我们以为你……”
“燕歌和茉尔玟也察觉了的”。
楚稷心中无奈之意更甚,强笑一声,伸手揽住她,懒洋洋地躺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