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错,并且错得不可饶恕,但你肯定也不希望他有事,所以你不管心里有多恨,现在他躺在加护病房里,你都应该进去看他一眼。”
护士过来告诉她们可以进去探视了。
周落洁拉她,道:“走吧。”
她跟在周落洁后面,穿着无菌服进去,麻醉药还没过去,他还昏迷着,脸色跟白纸似的,鼻子上着呼吸管。平常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跟稻草人似的躺在床上,还真有几分可怜。
探视的时间很短,一会儿护士就来通知她们出去。
周落洁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今晚也早点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他可能就能转到变通病房了,以后医院这边就麻烦你了。”
徐依可嚅嚅的道:“可我要上班,周姐,你能不能过来……”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他,她好怕自己会心软,害怕看到他那副样子会淡化她的恨意。对一个人死心彻底的爱或刻骨铭心的恨都不算是最痛苦的,最怕的是陷入爱不能,恨不能的境地。她越来越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走到那一步,她现在只想远离他。
她怎么能动摇。是他害得她有家归不得,是他害得她原本幸福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她必须得恨他!
周落洁道:“这几天我把女儿从学校接回来了,想多陪陪她,又有天星那边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有办法过来,我会请两个看护过来帮你,你只要每天下班后过来看看他,跟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就行,不会费多少时间。”
她还是支支吾吾的道:“不然……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
周落洁道:“最好还是不要惊动他的父母,陈省长和陈夫人平常都很忙,能瞒下来最好是瞒下来……医生说是断的肋骨到肺里面,造成血……”周落洁笑了一下:“要是一开始断裂的肋骨就到肺里,拖了那么几个小时他早就没命了,可能是你把他推倒的时候那肋骨才刺到肺里,你就当是补偿过错,这几天多过来照顾照顾他。”
她也不知道周落洁说的是真是假,她从未听说过周落洁有女儿,而且她当时确实是把他弄得摔到地上,但也不至于那一下就让他成这样了。总之,她一点都不想承担起‘责任’。
周落洁道:“走吧,我让老张先送你回去,以后就由他来接你上下班,这样你过来医院也方便。”
周落洁就那样走了,她闷闷的回到家里,张阿姨正在擦地板,正是他刚才淌了血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擦得看不出血的痕迹。
张阿姨见她回来,赶紧甩了抹布,道:“怎么样,陈先生没事吧?”
徐依可道:“已经没事了,不过要在医院住一阵子。”
张阿姨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刚才那样子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心里都过不去,不过当时我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去,你知道陈先生不说话的时候是很吓人的,我都不敢多讲。”
徐依可很疲倦,她对张阿姨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房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张阿姨,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张阿姨到:“没事,你尽管说,还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徐依可道:“这几天能不能麻烦你到医院去照顾他,他那边有护工,就是需要家里有个人过去看看,好跟医生沟通。我知道让你两头跑会很辛苦,我会多给你薪水。”
张阿姨道:“加什么薪水,陈先生给我的报酬已经很丰厚了,他现在住院,我去照顾两天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不去吗?”
徐依可道:“我这几天单位有点忙,还有可能要到外地出差,我怕到时会顾不上只能麻烦你了。”
“哦,这样啊,你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好陈先生。”
“那谢谢你了张阿姨。”
张阿姨在背后疑惑的甩甩头,这两口子,她还真是看不懂。
她虽然才来几天,不过也看出了点端倪,这两人相处得似乎并不融洽,但又不像是感情不好,总之很奇怪。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班,下了班照常回来,她真希望这时候组里可以去出外景,让她能够名正言顺的离开一阵子。可偏偏最近做的几期节目都不需要出去拍摄。别说出差就是加班都没她的份,在台长的嘱咐下,台里又拨过来一个新的剪辑,承担了她大量的工作。她现在的工作量少的可怜,整天清清闲闲的。
回到家里,张阿姨不在,估计是去医院了。
她一个人也不想做饭,倒到床上被子盖过头逼自己睡一觉。
此后张阿姨倒每天回来跟她报告医院那边的情况,事无巨细。
比如:“今天陈先生神还不错,我进去看他,还跟我说了两句话……”
“今天陈先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今天陈先生好像没什么胃口,一口东西都没吃……”
“今天陈先生发了一通脾气,医生说这对他的伤口很不好,而且咳嗽的时候又带了点血出来……”
周落洁也打来电话问情况,她就正好把张阿姨的那些话一一转述,其实他住院以来她一次都没去过医院。
今天张阿姨回来,又道:“依可,你要是不忙的话也去一趟医院,今天陈先生还问起了你,他一个人在医院怪可怜的,那几个护工也不顺他的意,请的人再专业也毕竟没有家人细心……”
当时她正在电视机前看八点档的剧情,却回答了一句,道:“我大概没时间过去。”
她都听见阿姨在背后微微的叹气声,现在就连张阿姨都认为她狠心吧,可是他对她狠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呢。
第九章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找借口
这几天倒春寒,早晚尤其冷,晚上十点钟的光景,外面还是很热闹。
张阿姨睡得早,已经合上门在房间里了。徐依可从浴室里出来,本来应该穿上睡衣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但是站在衣柜前,她还是拿了套外出的衣服穿上。
她没有叫司机过来接,自己打车去医院。
在护士那里问了病房号就上去了。
他还是住在上次的那个病房,她都疑心那是他专用的。
她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开了门进去。
病房里开着电视,他躺靠在病床上,闭着眼,她开门的声音并不大,而且还有电视里传出来的吵杂声盖过去,但是他还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她站在门口处,他在床上,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一会儿,还是她先掩了门进去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他的神没有很好,毕竟是重伤未愈,眼里有几分迷蒙的混沌,就像是刚睡醒时的样子,嘴唇一片干裂。
他说:“觉得我应该睡了,那你来干什么!”
开口,声音都是沙哑无力的。
她又没话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过来了。
她在他的床边坐下,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道:“你着急?”
她说:“我不急,那你慢慢养着吧……我走了……”
他按住她的手,道:“坐着呆一会儿……”他捂着嘴把头别到一边又开始咳起来,她之前听张阿姨说他经常还会咳血,她下意识的去看他的掌心,但他很快就把那只手放进被子里,角度不对,她也看不清,不过他的嘴角倒是没有血迹。
他的另一只手还按在她的手背上,刚才连转过去咳嗽的时候都没放开,像是怕她走了一样。
大概是他身体虚弱的缘故,本是命令的话此时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竟然有点像哀求。
她又重新坐下去,刚才的一番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他疲惫的眼皮子就要快要合上去了。
他说:“帮我把电视关了。”
她拿遥控器关了电视,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他说:“我要是死了你开不开心。”
她别开脸,说:“你不是还没死吗。”
“我还没把你折磨够,怎么能死。”
她的视线投在窗外的黑夜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陈墨阳,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我一没有卷走你的财产,二没有在和你交往的时候去找别的男人!”
他说:“你也要有那本事。”不过他想起来了,她还真有那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找了个男人准备结婚。
“明明我们已经两清了,为什么在分手之后你不能让我好好的过!”
他道:“我不好过,凭什么让你好好的过!”
“你不好过你怎么不找她们的麻烦,离开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不肯让我安生!”
他差点笑了,道:“你现在是在和我讲理?你不知道什么理在我这里都是行不通的吗?徐依可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都不是由你说了,是你在自作聪明……”
一句话说多了他有点喘,口剧烈的起伏。
他一直都没有放开她,手无意识的抚着她的手背,他眼里不经意的柔软和他蛮横的话形成鲜明的反差,闵正翰说,他不过就是嘴上耍狠而已!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翻滚着要冒出来。
她突然揪住了他刚才的那句话,道:“你为什么不好过,我结婚,你为什么不好过?”
我愣住了,一向灵活的头脑此时却好像打结了一样,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话来反击。
他为什么不好过?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可是被她这么一问,他还是回答不出来。
她却不依不饶:“为什么?我结婚,你难受什么?”
他突然怒了,恼羞成怒!道:“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行了,你回去吧!”
他躺下去,拉了被子背对着她。
她望着他明显绷紧的背部,若有所思,周落洁那晚在医院说的那番话还留在她有脑海里,他车祸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她!他一直等着她去看他!而且这段日子以来他气得再厉害,话说得再狠,其实也没有真正的对她动手过。她觉得某件混沌不清的事情快要破壳而出。她心里隐约的猜测就要呼之欲出了。只是她还不敢确定!
徐依可起身,觉得这件事自己可以慢慢研究,
他在她背后叫道:“明天过来吗?”
她回头看他。
他有点不太自然,道:“张阿姨每次带过来的饭菜都跟垃圾一样,你明天早上熬点粥过来。”
他见她没吭声,又开始横眉竖眼的,道:“听到没有!”
她说:“我会让线阿姨级你带过来。”
他气结,觉得她存心跟自己作对,她不来看他,他怄,她来,也只会惹他生气,他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
以前至少还有个温柔体贴小鸟依人的优点,现在除了每天半死不活的哭丧着一张脸外还有什么啊?自己到底还盼着她来干什么!
第二天她起早了,张阿姨每两天都会更新冰箱里的食物,里面有不少的新鲜素材,她拿出,剁成末,下锅,和着蔬菜和米细细的熬着。
张阿姨起来看见了惊讶的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啊,粥都熬好了。”
徐依可道:“阿姨,你今天不用去医院了,我去吧。”
张阿姨似乎很惊讶,连忙道:“哎,好,这粥是要送医院里去是吗,我先给你盛起来。”
到医院的时候在住院楼下遇见闵正翰和江文韬以及江文韬的女伴。
江文韬现在视徐依可如祸水,见了面也不甩她,带着他的女伴从她面前走过。
闵正翰道:“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道:“你还不是,伤口好一点没有?”
闵正翰自己的额头,道:“没大碍了,我就说他那天怎么横不起来,长进了他,竟然连苦计都使上了。”
话虽这样说,闵正翰的语气里还是透着股担心,她想,毕竟是兄弟,再怎么闹,也不可能为了她一刀两断。
江文韬在前边吼道:“你不走,还跟她在那里扯什么呢?”
闵正翰没理,依旧和徐依可说着话。
江文韬不耐烦了,过来对闵正翰道:“明知道他那心思,你还在这里缠绵什么,让他知道又得咳出血来,你嫌他躺在上面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徐依可也知道江文韬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闵正翰道:“你撒什么疯。”
江文韬彻底火了,指着闵正翰,道:“我看是你们都疯了!不就这么一个女人吗,至于让你们打得躺到医院里吗,活生生一祸水!”
闵正翰道:“你没病吧你。”
“怎么,你也想把我揍趴下是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竟然把他打到送重症病房?”江文韬推搡了把徐依可,其实他也不是要动手,只不过怒气上头,下手难免没有把握好力道,徐依可踉跄了两步,手里的粥掉下去,有一些洒在她的手上,杯子的保温效果好,那些粥都还是滚烫的,徐依可吃痛的啊了声。
闵正翰急的拉过她的手看了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身上蹭,想把她手上的东西弄干净。
江文韬看不下去了冲着徐依可道:“就那么点温度还能烫着,在我两个兄弟之间蹦跶,耍着玩呢!”
闵正翰真动手了,揪着江文韬的前襟,道:“我让你不说人话!”
江文韬的女伴看着着急,上去劝架,道:“这是在医院,大家都看着呢,别打了。”
两个大男人不听,像麻花似的,扭着就要打起来了。
江文韬的女伴一不小心被撞得跌倒在地,江文韬这才松了手过去扶,道:“晓晓,没事吧……”又怒气冲冲的指着闵正翰:“王八蛋,你推她干什么!”
那个叫晓晓的女孩道:“没事,没事,走吧。”她又对徐依可抱歉的笑笑,道:“不好意思,他没恶意的。”
江文韬道:“跟她道歉干什么!多余!”
说着就搅着晓晓走了,一路上好像还低着头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徐依可呆呆的看着,多久之前自己和陈墨阳也有这样甜蜜的一幕。真的是往事成烟。
闵正翰道:“他就是嘴贱,你不用理他,走,去洗洗,擦点药。”
还好洒在手上的粥并不多,涂一层药膏就可以。
她对闵正翰道:“你回去吧。”
闵正翰想了想,道:“依可,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道:“不知道,以前想过很多以后,可是最后还不是都变了,我也不敢想了。”
从再次回到陈墨的身边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没有以后了,之后的人生再怎么变幻莫测,时间再怎么遗忘伤痛,她跟陈墨阳都不可能有以后,更不可能有未来。她才发现原来没有他的种种未来她竟然都不想去设想,更没有了期待。原来这也是件令她绝望的事情!
闵正翰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想,必须想,依可,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对阳子还有没有感情,还想不想离开他。”
她道:“要是我离开了,我爸妈怎么办,他会放过我的家人吗?他说过了,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到时候他一定不会……”
闵正翰扶着她的肩膀,和她对视,道:“依可,你在找借口,如果我保证你家人绝对会没事,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自主,你还会不会呆在他的身边。”
她张着嘴,却回答不出来,难道一直以来那些真的全都是她的借口吗?
闵正翰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他也不忍心让她去面对她心底的想法,但是他得逼着她,不然她可能就宁愿一辈子当鸵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下去。
她点头,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她恍惚的进病房,陈墨阳已经醒了,看见她手背上涂着的药膏,道:“你手怎么了。”
她道:“给你带来的粥洒了,你要是想吃的话让张阿姨再给你送来吧。”
她走到床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脑袋很乱,心更乱。
刚才闵正翰的话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力了,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认真的去想这些问题。
她一直觉得是他逼着她,强迫着她,所以她才不得已留在他的身边。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所有的希望都被他掐断了,只剩下这么一条路,所以她才无可奈何的和他同床共枕。
可是闵正翰却告诉她,不是这样子的!
是她在找借日留在他身边,他是害得她的家支离破碎的元凶。
她和他之间再无重修旧好的一天。所以如果她的家人能够安然无事,并不会因着她的离开而遭殃,那么她还能有什么理由留在他的身边!
只有他的胁迫,才是她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的理由。她只有这么想才能够心安理得。
如今才明白,原来真的是她在骗自己,原来是她自己不肯走。别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她自己还蒙在鼓里,不愿意承认。承认了,她便连那唯一留下的理由也失去了。承认了,她和他之间便是死路一条了。
他看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跟磕了药似的搁那儿飘忽着。
他一连叫了她几声,她才抬头。
他道:“你怎么了,没睡醒?”
她用力的甩头,道:“我走了,我等下让阿姨给你送饭过来。”
他说:“我现在饿了,医院下面有卖粥的,你去买。”
她只得去买了来,他让她喂他吃,她也喂,一勺一勺的送到他嘴里。
他又说烫,她只好每一口都替他吹凉。
他似乎是满意了,嘴角都有点翘起来,把她买回来的粥都喝光了。
他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陪我躺一会儿。”
高级病房里的床不输家里那张豪华大床,他就是住院也得讲究一把,可是没有了她躺在身边,总不对劲。
徐依可看着他那张脸,那样的熟悉,自己曾经那样的迷恋,棱角分明,带着勾人的邪气,让人忍不住沦落。女人总是爱着坏男人,就因为他的坏,所以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柔情才是致命的毒药,让你上瘾,欲罢不能。她当初不也是爱上了他的坏吗。
她手指攀上他的脸,抚着他的五官,眉毛,鼻子,眼睛,下巴。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走了,她会怀念他吗?会偶尔想起他吗?
陈墨阳把她的手抓在手上,虽然他很喜欢她这样亲昵的动作,但是她的眼神和神情为什么那么朦胧,让他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一丝不安来。他位着她躺在自己的身旁。
徐依可侧身将脸抵在他的腰上,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现在对立的立场,如果一切都还像她恋着他时一样,那现在依偎在他身边该是多么幸福,可是覆水难收了!
她闭上眼,能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恨,那些怨,让她假装她和他现在还有未来。假装她和他之间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陈墨阳揉着她的长发,低头在她头发上落下一个吻。
她想问他:”陈墨阳你是不是爱我,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如果还没有,那就不要爱了,会很辛苦,可是她又不甘心,他理应陪着她受折磨。
窗台的风灌进来,吹着窗帘轻轻飘动,很宁静的早晨。
两个都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长久以来,如此平和而温暖的拥抱。
第十章是他亲手拆掉了未来
她跟闵正翰说自己要好好想想,但是却总是不能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
日子在她百般纠结中一天天滑过去,他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出院后不久,陈太太还是知道了他住院的事情,把他叫回去了。
大概回去又被陈太太给训了一通,回来的时候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当时她正给小狗洗了澡后吹毛,那是前一段时间闵正翰给她的一只白色松狮犬,小家伙胖嘟嘟的特别可爱,又通人,徐依可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抱着它逗着玩。
陈墨阳是最没爱心的一个人,尤讨厌这类阿猫阿狗的,但看她喜欢,他也就忍了。
那只松狮犬因为他平常不待见,所以跟他也不亲,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他进门,竟然追在他腿边跑,咬着他裤管不放,他本来心情就不爽,就着撒气,一脚把那只松狮犬给踢得几米远了。
狗狗发出可怜的唔鸣声。
徐依可心疼死了,赶紧跑过去抱起来,小狗的腿上都流血了。
徐依可道:“你干什么!连我养的一只狗你都不放过!张阿姨,帮我找药箱!”
他本来已经往楼上去了,听她这么一说,他又转身回来,提着那只狗的脖子直直的朝大门走去,拉开门一把丢出去。
他住院的时候她几乎是不闻不问,闵正翰送的一条狗,她倒是当成宝的供着,什么玩意儿!
徐依可只看到小狗在他手中四肢蹦跶着,发出可怜的叫声,等她反应过来冲过去的时候,已经被他扔出去了。
徐依可尖叫着要去开门:“狗狗……”
陈墨阳拽着她的胳膊把给拖回来甩在沙发上,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见他,我没空跟你算帐,你还不当回事了,跟我得瑟!”
徐依可现在只关心着她的狗,自己去不了就叫道:“张阿姨,狗狗在外面,你赶紧去帮我看看,它等下跑了……”
张阿姨战战兢兢的哎了声,还没出去,陈墨阳就吼道:“今天谁敢把那只狗提回来,我就把谁的皮剥下来晾着。”
张阿姨被他那副样子吓住了,不敢动。
徐依可想着她那受伤的狗就开始哭,他道:“别以为有闵正翰给你撑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把我惹火了天皇老子给你当靠山都没用,你以后再去见他试试,我多的是法子治你!”
其实他会这么气是有原因的,刚才回去的时候被陈太太给训一顿是难免的。
可是陈太太最后说那番话让他梗在心头,跟一针似的扎得他难受。陈太太说:“家人毕竟是家人,亲情是斩不断的。她总有一天是要回到父母的身边,到时候就算她对你感情浓烈到可以原谅你犯下的混账事,难道她的家人也可以接纳你吗?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她会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她要是跟了正翰,我虽不敢说她将来百分百是圆满,但至少比在你的身边要来得幸福!”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拆散他跟徐依可,徐依可不是他母亲心目中的媳妇人选。但是不可否认自己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他不得不承认,在他母亲下手之前他自己就已经亲手拆掉了他和徐依可的未来。从他切断她所有的后路开始,他也就亲手切断了他和她的将来。
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走在了绝境上了,以前从未想过要和她走得那么长远,在一切皆有可能的时候他没有珍惜,直到今天,把彼此都推到了困境上,他竟然莫名的生出了这样的渴望来。
这是怎么的一种孽障,他怎么会作茧自缚到这个地步。
他想起不久前陈正国骂他的那句话,说总有他哭的一天,他现在怎么觉得自己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徐依可捶着身旁的沙发,道:“陈墨阳!你怎么不捏死我,你怎么不把我也扔出去!”
他说:“你再闹?自找没趣!别逼着我动手!”
陈阿姨也过来解围,道:“别哭了,别哭了,哭坏眼睛了明天怎么出去!”
她推开张阿姨,从沙发上一口作气,拉开门跑出去。
张阿姨在后面叫着,道:“陈先生,你看这……”
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往楼上走,道:“别管她,有本事别回来。”
这一气头还有点晕。
徐依可出去后楼道里已经没有了狗的影子,她沿着楼层,到了小区的花园,一路上哭着找过去,小区的保安都对她侧目,她也顾不得形象,急得到处找,听说江乐很大一部分人喜欢吃狗,万一她的狗狗被抓了,炖了,怎么办!
陈墨阳洗了澡,到书房处理会儿工作,出来,又忍不住到楼下,没看见她的身影,他问阿姨:“她还没回来?”
张阿姨道:“是啊,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不要出去找找,我听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陈先生,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哄一哄就好。”
他还嘴硬,说:“她要回来自然会回来。”
可其实心里已经焦躁得不行了,她是不是真的跑去找闵正翰了,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他现在应该做什么,派个人把她抓回来?
他在楼上焦躁的踱步,听到外面的雨声,面子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担忧。他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道:“我出去找找。”
张阿姨在背后摇头,这两口子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尤其是陈先生,动不动就把自己的女朋友惹哭,每一次哭了最后还不是他自己遭罪。
他先在小区里转了圈,没见到她影子,那个值班的保安认识他和徐依可,见了他,道:“陈先生,还没找到狗啊,我刚才还跟徐小姐说这狗不会跑出去的,就在这小区里面找找。”
陈墨阳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保安道:“好像是跑出去外面找了。”
陈墨阳听了赶紧去取车,沿着小区外面的道路焦急的寻找,雨下得有点大,又是晚上的,视线模糊。他开了一圈没找着,怕自己错过了,又沿着原路回来,她跑出去的时候身上没带钱包,就是在外面住宿她也没钱,除非她真的跑去找闵正翰了。
想着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自己刚才都还刚吓唬过她,她脑袋再不灵光也不会傻到倒捋老虎毛!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可能,她现在不比以前,不知道是因为胆子大了,还是因为已经看出来他不会动真格,最近她经常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动不动还会跟他顶嘴。
他滑着车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终于在小区外面的路灯下看到了她,下着雨,她还在草丛中扒拉,真是脑袋生锈了,就不怕一个雷下来把她劈死。
他下车,拽她,道:“跟我回去。”
她不理他,一个劲的猫着腰唤那只狗的名字。
他抄着她的腰就把她抱起来,她又打又踢双骂的,跟个泼妇一样,还好下着面,小区里的人少,不然他脸都得被她丢尽了。
他把她塞进车里,从车库上楼。
张阿姨开了门,见她回来也安了心,又看她那副全身湿透的样子,道:“淋成这样,赶紧洗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了。”
陈墨阳对张阿姨道:“你去熬一碗姜汤。”
他拖着她:“上去洗澡。”
他帮她放了洗澡水,出来看见她还拉着脸坐在那里,他过去道:“还不去洗!”
她负气的甩开他的手,到浴室去。
他想,不就是一条狗,至于吗,连洗澡水都给她放了,简直成了她的老妈子了。
她洗了澡,穿着睡裙就扑在床上,身子压着被子,脸朝下埋在床里,鼻子一抽一抽的,肩膀耸动着,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又在哭,他可真心烦!
他坐在床边,推她的肩头,道:“跑了就跑了,明天我给你买一只。”
她霍地抬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你死了你妈能再生出一个你吗!”
他瞪眼,竟然拿他跟狗相比。
她说完又埋首继续哭起来,他忍了,再招惹她,她等下越发哭得没完没了的。
他道:“那我明天帮你去找还不行吗。”
她披头散发的坐起来,推他:“你去,你现在就去……王八蛋……你只会用暴力,看什么不顺眼就毁什么,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啊!别人的命就不重要吗,你是什么,你凭什么掌握别人的生死……我也看你不顺眼,你怎么不去死……”
她捶打着他的膛,哭得喘气,他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就不仅仅是指这只狗的事情了,他知道她心里对他有怒气,有恨,但他也感受得到其实她还是爱着他的。他隐隐窃喜,却也担忧。
她这样子让他心里难受,他抱着她,道:“别哭了,我明天肯定帮你把它找回来,”
她还在跟他闹,不准他抱,就算狗可以找回来,但他可以让过去的时光重来一遍吗?
张阿姨端了姜汤上来,道:“赶紧喝了。”
他接过来,送到她嘴边:“把这喝了。”
她脾气大,手一挥,连汤带碗的滚到地下,顺带还洒了他一身。
张阿姨倒吸口气,就怕他会发脾气。
陈墨阳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姜水,脸上确实不好看了,不过没发出来,对张阿姨道:“还有没有,再给她弄一碗上来。”
她拳头砸着床铺,喊着:“不喝,不喝,不喝,你去死!”
她不知道她那样子完全就像一个任的小孩,典型的是在撒娇。
陈墨阳没理她,交代完阿姨后自己就洗澡去了,真是越哄她还越来劲,干脆把她晾着。
张阿姨和陈墨阳出去后,她又躺下来,其实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也挤不出眼泪来了,但她还就是硬要哭。
陈墨阳在隔壁的书房呆到半夜才进卧室,她已经哭累了,睡着了,头偏着搁在自己的手臂上,被子也没盖,还被她压在身下,她就那么睡过去了。
他拿了条毛巾给她擦了脸,让她躺好,自己坐在那里看她,她在梦里都还不时的抖一下肩膀,让他看了好笑,也不知道她这子算软还是算硬。
她睡着的时候真的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她本来也就没长大。一下子碰上了他,生活被搅得乱七八糟,被逼着离开她原来的世界。
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张阿姨说:“依可,陈先生说帮你请了假,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她怏怏点着头在饭桌上坐着,她这双眼睛昨天哭得确实是见不得人了。跟被马蜂蛰了似的,都看不见美丽的双眼皮了。
开春了,小区里的花都陆续绽放,她坐在窗台上,觉得无聊死了。
一直坐到快中午,孙医生给她打电话,说她弟弟已经两次没有过来治疗了。徐依可着急,打了车就回去,这刚有一点点起色,怎么能就不治了。
她一直让孙医生瞒着家里那边,就怕依泽知道是她找的医生会不肯去治疗,现在依泽估计都已经把她和陈墨阳划成一堆了。
徐爸爸上个星期已经出院了,虽然医生说最好是再住在医院里静养,那身体不是一时半会能调回来的。
她当时也劝爸爸,可怎么都劝不下来,她知道肯定是家里不愿意用她的医院费,那么大一笔钱,家里人想也知道不是她拿出来的,以妈妈那要强的格,宁愿逼死家人也不会用陈墨阳的钱。
当时再去到医院看见空空如也的床位时,她就蹲在地下哭起来,还是顾念宜把她劝到办公室,说,只要不干活,不断药,在家里养着也没大碍。她最害怕的是爸爸又会不听劝的自己去搬货物。
其实她偷偷跑回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只敢站在小区外面的角落里,有时候站一整天都不会看见家人出来。
下了车,她心里有点忐忑。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看见有人进去买钢管,妈妈踮着脚吃力的从架子上把那些沉重的钢管一的抽下来,弟弟也站在一旁帮忙,可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力,只好用肩膀顶着。妈妈手一滑,钢管差一点就整掉下来砸在弟弟的脑门上,旁边站着的买主也吓了一跳,估计也是看着觉得可怜,买主自己动手搬货物了。
徐依可的心揪得疼,手捂着嘴,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站在街角使劲的忍住哭声,等到客人走了后,她才进去。</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