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果然都是信不住的,才刚说了输了再不上山,这会儿涎著脸的,还拉了什麽人来?”那语调十分娇横,主持面上挂不住,更怕身後那人恼了,偷瞟了他一眼,所幸他倒还算神色自若。
“这地方已经是我家小姐的了,你怎麽还带人来?”说话间,槐树林後转出一个青衫女子,眉目如画,声若黄莺。离两人不远处站定了,将主持身後的人上下打量,目光极是放肆。那人坦然摇扇:“听说你家小姐会下棋?特来一会。”
那丫头嘴角微挑,竟是带著几分轻视地笑:“老和尚跟我家小姐下棋,如今这座山都是我家小姐的了。看你模样像是个有钱人,你有什麽可做赌资?”
男子朗声长笑:“博栾如此高妙之术,居然用在赌博上!看来我真是高看了你家小姐……”
“进退取舍,成王败寇,人生哪样不是赌博?”一个清冷女声缓缓传来“分什麽高妙低劣,高宅富院里的,也不过是个绣花忱头罢了。眉儿,不用搭理他们。”
那唤眉儿的丫头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主持汗如雨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却是一晃,身後那人居然已经朝前迈步,几下就到了丫头身後,眉儿听到风声,右手五指成梭,刷的声反兜过来,那人轻笑,扇子合拢引上挡开,眉儿一击不著,身子侧旋,紧跟著又是一掌劈到,却不想她快那人更快,此时已然一跃而起,向著望江亭去了。
这亭子建在连江的绝壁上,此时亭子面江站著一位玄衣女子,看上去果然身姿妙曼,可惜戴著一顶纱帽,垂落的黑纱直垂到腰,别说脸了,手指头都看不到半根。那男子略微有些失望:“听姑娘之意,小可倒显得俗了。”
那女子不闻不动,他又道:“即是俗人,小可也想向姑娘讨教一局。”
那人依旧不理,他笑道:“看来姑娘是要看小可的赌资了,”说罢将手中扇子递给走到身边的眉儿,眉儿接过扇子,颇为不悦地瞟了他一言“这个东西……”不过终究拿著它走到那女子身边。
那女子朝著扇子看了一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她面前所垂的黑纱比一般女子用来遮颜的薄纱要厚得多,可那男子不知为何仍觉心头一震。
“请。”那女子道。
“荣幸之至!”
二人走到亭中石桌前坐下,女子执白先行,二人你来我往,开始时都是落棋极快,下到中场,女子速度开始放慢,再下片刻,那男子也开始一步一思,可等棋盘上黑白遍布时,那女子又落子又复加快。归行寺的主持始终在一旁合什观看,那二人还不怎样,一局下来,倒是他汗如雨下,整个後背都快被汗淋湿了。
那女子自长纱内露出半截纤指,将一枚白子摁落棋盘,身边眉儿笑道:“虽然这扇子不怎样,可我们小姐也勉强收了。”
那男子愣愣注视棋盘,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神色颇为古怪:“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眉儿噗的声笑了出来。那女子倒是神色冷静,只是看了眉儿一眼,眉儿会意,道:“胜败已分,公子请吧。”
那男子却不理会,依旧看著面前之人,女子倒也没有不悦之色,反而神色淡淡,过了好一会,才听他声音微凝:“小可想知晓自己输在何处?”
那女子定定注视他片刻,才答:“开盘勇而急,得利後更增狂妄,当舍而不舍,当退十而只退一,开始输在太过轻敌,中程输在过於自信,最後……大约是输在身为男子。”
他怔怔看她,只听她那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徐徐而言:“输给一个女子未免伤心不甘,哪怕平局也有损尊严,因此明明可退而固守,却情愿拼死一博。”她声音一顿,扬起半点笑意,却笑的讥讽“你勿须觉得难堪,这世上的男子皆有此心疾,并非是你一人。”
她再不看他,而是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面江而站,声音再起:“把扇子还他。”
眉儿一怔,只得递还。那人半天也没反映,身後主持只好伸手接过,可那男子还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主持正急出一头汗,却听那女子道:“我还扇子给你,是因此物在他人眼中或值千金,可对我而言,却是一纹不值。”
“那在你的眼中,什麽值得!”他问。“你要什麽只管开口。”
那女子肩膀微动,像是在笑,随即转过头来,声音中果然带著笑意:“当真?”
“君……君子无戏言。”
那女子的纱帽完全遮了她的面目,可男子依旧能感觉到那一束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她终於开口:“我要你所居之处。”说的一字一顿,语气中竟还是在笑。
可周围的空气都在此刻凝结了,主持与那男子,包括所有暗中保护他的隐卫,全部怔在当地,随即便有杀气在空气中团旋而起,仿佛一触即发。
“好!”
谁也没有想到的,那男子竟真的答应了他。
除了那个带著纱帽的女人没有动静,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们需得再下一局。若是我输了,你要的,我拱手相送。若是我输了……就请你摘下纱帽。”男子的声音沈稳,隐隐更有兴奋之感。
静了片刻,那女子微微一笑:“好。”
颜三
三日後,那男子准时到来,此次他没让那主持跟著,身後只带了一个随从。上到山崖,果然见到那女子和眉儿。
“姑娘真是守信之人,”他笑赞。
眉儿轻哼:“你要送大礼来,我们自然却之不恭。”
男子笑道:“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姑娘也是认为小可……是送礼来的麽?”
眉儿秀眉一挑,玄衣女子倒是语气淡淡:“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说罢已经走到桌边坐下,眉儿正要摆棋,却听那男子道:“小可这里有付好棋。”他身後随从上前来,打开手中绵盒,将里面的东西摆下。
那棋盘盘边鼎角皆雕有细纹,贵在精致倒也罢了,可那黑白棋子浑圆之外尚有莹光,也不知是何物作就,著手却比寻常棋子沈些。“请。”那男子微笑示意。
玄衣女子捻棋落下,子落棋盘,却听“叮”地一声轻响,轻如风铃相撞。那男子紧跟著也落了一指,居然声音并不相同,两人交错落子,亭间顿时响起轻宛拂琴一般的乐声,甚是动听。
这东西来之不易,寻常女子见到这样的稀罕物至少也要惊叹欢喜一番,可那女子却是一言不发,男子很是意外,不由问道:“姑娘觉得这棋怎样?”
“若是你想听到赞叹,我可无法恭维。”女子一眼也不看他,手中照旧落子不歇“若是你想借此音来扰我心绪,那就更要令你失望了。”
男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姑娘真是令小可欲罢不能。”
眉儿顿时皱眉:“你这轻挑小子。”正要发怒,却被那女子阻拦了,只得气冲冲的站在一边。
男子微微一笑,倒也不再说话,开始专心下棋。两人此番已经是第二次对弈,和上回一样,开盘依旧是此起彼落的快式,只是这一回还未下到中盘,那男子已经慢下速度,一步一思,女子倒也没有催促,可每一步的落势还是分明。那男子要皱眉苦思才落一子,女子却是手起棋落,毫无懈怠。如此下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盘上白多黑少,胜负已分。
眉儿喜上眉梢,就等那男子手上那枚棋子落下,可谁知等了一会,那人依旧将棋子捏著就是不放,她忍不住更是鄙视:“这一步落到哪里你也是输了,是不是男人?这样输不起。”
男子拿棋的手半悬著,眼睛牢牢盯著那女子,黑黑的纱帽看不到她的眉目,他轻叹:“姑娘输了。”
眉儿双眉一竖,却生生忍住了没有说话,因为那男子说话同时,他手中那枚黑棋已经朝著棋盘中摁落。她紧紧盯著他指端那黑子,眼看它慢慢落下,眼看它轻击棋盘後发出悦耳轻鸣,可是就在那黑子触到棋盘的一刹那,恐怕的事情发生了。
如同眼前发生幻化一般,黑子点到盘中的同时,所有的白子,忽然一震,竟立刻化为粉尘,山崖风大,瞬间就被吹的干干净净,留下个只有黑子的空盘。
眉儿张口结舌,半天才反映过来:“你使诈!”
那男子盯著玄衣女子,却道:“是姑娘提醒小生,想要赢,就需摒弃男女之分。这一次,我连身为一个男子的尊严都抛却了,不知姑娘可否满意?”
“男子的尊严?”那女子忽然一笑“怕是连君王的尊严都抛弃了吧。”
男子一愣,半晌才道:“原来你知道。”
“南沂凌庆帝,最喜在扇面留词,擅写瘦纂,又偏好晋侑帝的骨梅。归行寺这後山,虽被主持输了给我,可难免总有香客过来,那一日却全无往日喧嚣……再看主持那神色,如是还不知你是谁,就委实太可笑了。”
男子听她徐徐道来,眼中大亮,不由得朗声笑道:“姑娘果然聪慧。”说著朝盘上一指“我已经赢了。请姑娘遵守承诺。”
他眼睛闪闪发亮,紧盯著她。
不错,他是南沂皇帝乔棣,掌控整个国度的男子,竟要用这样的方法去看一个女子的面容,实在是她令他好奇之极、著迷之极,虽然不知道她长相怎样,可是他从未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渴望,非赢不可的渴望……
他看著她,山风拂动她帽沿上的黑纱,一点朦胧面目也看不清楚,可他就是觉得,他会对她著迷,她那独特风姿,和他所见的女子完全不同。
一时间,无人说话,眉儿在一旁干著急,却也不敢打扰她。静了好一会,却听她忽地一笑:“胜败已分麽?”
说话间,她也拿了一枚白棋在手,往棋盘上放下,乔棣看著她落棋的去势,心中一动,想去阻拦却已不及,只听“啪”的一声,随著那粒白字落盘,同样的情景竟再现了。只是这一次,化作粉尘的竟是黑子,同样的,变成粉沫的黑子也随即被风吹散,光秃秃的棋盘上只剩下她刚刚放下的那一枚白子。
一切转变的太快,眉儿简直已经应接不暇,张大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而乔棣神色一黯,终是苦笑摇头:“竟被你瞧出来了。这东西……亏他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竟然这样轻易就被看穿,你是怎麽看出来的?”
“这棋盘落子有音,又有谁会喜欢每下一步皆有杂音。想来应该是有特别用意。”那女子也不隐藏,缓缓道来:“而你落子时,虽然白子碎沫,可只要细看却会发现,不少黑子也有了裂痕,看来这东西只能受得了那相同力道的一击,自然经不起第二回。”
乔棣再度长叹:“都是那小子误我!可是这样一来,你我应当……都不算输吧。”
《颜》之四
山风微凉,已经入了夜,一轮下弦月悬在墨夜空中,莹亮而孤单。
“公主,”眉儿带著一点儿不屑“那个当真是南沂皇帝麽?怎麽这样无赖。明明都输了,还定什麽三日之约,公主何必理会他。”
玄衣女子微微一笑,倒不作答,而是面向月亮出起神来。
她自然就是那离宫出走的北凌长公主意如颜了,来到南沂是有别的原因,却没想到会意外遇见乔棣,想到他那无赖模样,哪有半点皇室子弟的样子,就连自己那不成气的皇兄太子殿下,再不济也要装得沈稳一点,不似这一位,皇帝也能做的这样随性,倒也少见。这样想著倒是惹出她一点儿笑意来。
眉儿虽没听她答话,可也知道她心情不错,不管怎样,这终是好事。公主自打离了北凌,可一直不曾这样轻松过:“我看那人没有半点皇帝样儿,也不知道他们南沂皇室是不是都这样散漫,当初不是听说这人能坐上皇位很是经了一番风险的,想来应该是个沈著的,哪料到会是这样……公主你说,会不会是个假的?”
意如颜一笑:“就会瞎猜。”
眉儿笑著:“我就是瞧著不像样的很。”说著话,只见漆黑地天空中远远似有一朵小黑云朝这边过来,忙从衣领里捞出个金哨子来,放在嘴边一次,那团黑云立刻朝著这边扑了过来,不一会扑落在她肩头,原来是只鸽子。眉儿从它脚上解下一卷细纸,奉给意如颜。
她接过来,就著风灯看了,随手将纸卷递进灯芯,看著它灰黑缩卷,半晌没有说话。眉儿察觉到了什麽,知道她心情又不好了,自然不再说话。
过了两天,那乔棣再次赴约而来,没想到这次居然扑了个空,亭子里半个人影也无,询问暗卫,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前夜离开後就再没回来。乔棣不由得大感焦急,说起来他和这女子完全不熟悉,也算不上有瓜葛,甚至连脸都没瞧见一回,可不知为何就是挂心的很,此时方才後悔,本来应该让暗卫跟著她们去,若是真有个事也能帮把手,这会儿倒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了。
在山上等到晌午时分,最终不得不回宫,临走时特意叮嘱暗卫留守,只要她回来,不论什麽时候都立刻来报。可接下来几天,依旧半点消息也没有,乔棣不得不开始疑心她是真的走了。
他只觉满心惆怅,下了朝就呆在御花园里乱窜,随意逛了一会,就听太监来报,曦王来了。这位兄弟虽不同胞,却是和他最亲近的,平日里倒是时常作伴,听到他来,倒是略为开怀了些。
过不多时,就看到那小子满面春风进了院子,一见他就笑:“皇兄怎麽又爽约,不是说好了昨儿个去我那喝酒的吗?”
“整日就知道玩乐!”乔棣瞟他一眼,“要不给你把封地挪挪,离京远一点,去南林关?省得老来烦朕。”
曦王佯装害怕:“别别,我知道上次那个班子没合你意,这不特地找了更好的来?凉州最有名的腰鼓舞,巴掌大的鼓上,能跳个月满飞霞连轴转呢。肯定让皇兄喜欢。”
乔棣轻哼:“没兴趣。你也悠著点,整日就知道女人堆里混。”
“生当及乐嘛。”曦王嘿嘿笑著跟上他往前走。“怎麽脸色不太好?累著了?”
“这位置太累,要不然,换你来坐坐?”乔棣说。
“又来吓唬我。”曦王道:“我只想做个永乐王。自在逍遥。”
“你倒是逍遥了。”乔棣轻哼。
“别整天拉著个脸,这是怎麽了?往日也比今儿有精神些。莫不是……後宫的麻烦事?”曦王试探著,这皇帝做的也不容易,後宫那麽多女人,每一个都有背景,明争暗斗的本事,可半点不比男人逊色。
“你不如管管你自己,”乔棣睨了他一眼,说到女人,倒是又想起她了,明明蒙著面,可就为什麽老是引起他的暇思呢。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儿。本想静下心来想想,无奈身边那个鼓噪的小子还在说:“走吧走吧,这回我设在明心湖中央了,绝没人打扰咱们,好好的看舞听戏乐呵一回。”
乔棣有些烦躁起来,一挥手:“你自己乐去吧。”说罢也不回头,顾自走了。
曦王对著他背影叹了口气,只好自己转身出宫,虽然皇兄没请上,可也不能白折腾一回,好歹班子也安排好了,不如自己先看看去,若真的好,回头再跟皇兄介绍还更稳妥些。拿定主意,便吩咐底下人照旧安排,自己出宫坐了马车,往湖边而去。
春风水暖,明心湖旁游人如织,曦王自然不能和寻常人一起,他的画舫早早就停在湖心候著了,看他的马车到了,立刻有人过来迎著摇进湖心再到那大船上,船上花舞的姑娘们一早准备妥当,他这边才坐定,姑娘们就已经开始跳了起来。
倒是有些真本事的,曦王看著眼前红衫翠袖,莺歌燕舞,倾靠在窗边,手中一只夜光杯里美酒微荡,脸上带著些淡淡笑意。看了一会,心里有了点底,这个班子虽不及外头说的那样好,可也算得上有点真功夫了,舞娘们也都姿声出众,不过要入皇兄的眼,却怕还是有点为难,正想著,却听舫外有人回禀:“爷,有人求见”。说著那奉了张拜贴上来,他接过瞟了一眼,皱眉道:“这人怎麽来了?”
《颜》之五
来者唐杰,东影国二皇子,自己和他虽有数面之缘,可对这轻浮小子却是向来瞧不上眼,他怎麽这会儿来了南沂?曦王沈吟著,摆了摆手,手下人退了出去,片刻,就见那唐杰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寒喧数句後,他又东拉西扯从这画舫赞到舞妓,从春色再至明湖美景,眼看著曦王已经显得不耐烦了,慌忙打入正题:“王爷可曾听闻北凌长公主要与我皇兄结姻之事?”
曦王淡笑:“是吗?两国联姻,这可是一件大喜事。那可要恭喜二皇子了。”
“我又有什麽可喜的了。”唐杰轻哼。
曦王看他神色阴沈,便道:“莫非……”说了两字却又停了,摇头笑笑:“那位北凌长公主容貌倾绝麽?”
唐杰叹道:“这些都在其次。唉,自从上次与王爷在东影一聚,小王就觉得王爷乃是人中翘楚,是值得深交的,小王在这里对王爷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三妹既然嫁入南沂为後,东影与南沂已然结成同盟,如今南沂与北凌边界多有争执,这个节骨眼上,东影又怎麽能跟北凌再结姻缘呢,这不是有违道义吗?”
曦王似笑非笑:“二皇子考虑的甚是周全啊,那依皇子的意思?”
唐杰眼睛一亮:“联姻之事尚在议中,只怕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此时南沂与东影再亲上加亲,父皇少不得得掂量掂量。”
“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可惜我南沂并无能和贵国太子匹配的适龄公主啊。”
“这有何难,随便大臣或是宗亲中选一个就是了,真的不行,从民间选个美女冠以公主封号也是简单的紧。”
曦王长指轻叩桌面,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唐杰笑道:“只消王爷愿意相助,小王回头再进宫找三妹,这事就算成了一半。”
曦王笑道:“要我相助倒没有什麽难的,只不过,我瞧著二皇子的意思……似乎有些别的用意没有明说……本王倒是不介意被二皇子当刀来使,只不过我那皇兄就……”
唐杰脸色一变,想了片刻,不得不长叹道:“说来惭愧。小王……对北凌那位长公主……情愫已久。”
曦王心中冷笑,脸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大笑著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原来这才是二皇子的意思,只是……你跟那长公主结了姻缘,东影不也一样有违背道义之嫌吗?”
“这当然不一样,”唐杰嘿嘿笑:“我那皇兄既为太子,他的一举一动必都牵扯到国事,他若与北凌结姻,那就是两国的结盟。本王就不一样了,将来做个闲散王爷,与谁结亲,不过是自己的私事罢了。”
“二皇子句句在理。”曦王微微一笑:“方不方便问一句,你和那长公主是如何相识?”
唐杰脸上一红:“当年北凌太子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可小王此生都认定她了。”
“这样啊。二皇子还真是痴心人。”曦王笑吟吟地。
唐杰被他看的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忸怩了片刻,又再三向他确认此议,这才喜滋滋的告辞了。曦王待他一走,脸的笑容顿时冷了,轻轻一哼,也起身离开。
……
“就凭他这点本事,妄想的未免太过了。”乔棣听完曦王所言,冷笑著说。
“说什麽太子生辰见过一面,胡吹大气。那个北凌太子立了还不到一年,又何时办过生辰宴了。”曦王会在一边摇著扇子,又挑挑捡捡地从一边盘里挑果脯吃。
“随口找的借口而已。”乔棣揉揉眉心“这人的动向你得盯著点。”
“那是自然,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这种东西没半点本事,还妄想坏他们那太子的事取而代之,岂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会盯著他,不让他在我们国内生事。”
“嗯。”乔棣应了声,眉头又皱了起来,刚刚暗卫来报,那个女人,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曦王看他那样,知道他是有心事,就东拉西扯的说起来:“那小子说过要进宫来找皇後的……”
“由得他去。”乔棣轻哼。
“不是我说,你後宫那位也不是个消停的,可别由著他们搞出什麽事来。”
“她和太子不同胞自然也有她的相法,不过她八成也不会看好这个唐杰,我想在唐家几位皇子中,她怕是只盼望一人能成太子。”
“谁?”
“唐宁。”乔棣轻哼。
“他才多点大啊,六岁还是七岁?”曦王笑了起来。
“只有唐宁和她同母,自然只想帮他。这也正常的很。”
“那可难了。”曦王笑道:“不说这个大皇子还好端端的,还有这二皇子唐杰,那边还有个老四唐暄呢,怎麽也轮不到最小的那个。”
“世上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乔棣轻叹。眼前不知为何又出现那女人模样来了,她若是再不回来……唉,他只怕是有些魔症了。
……
“回禀主子,人找到了。”一个玄衣人低声禀报。
唐杰目光一闪,“带过来。”
很快,一个带著帷帽的人走进屋来,此人身量不高,可不知为何,他一进来,屋内便透出几股阴冷之气。
“你就是神蛊子?”唐杰紧盯帷帽後的面孔,可惜半点也看不清。
“如若不信又何必费尽心思把我找来,”那人声音低沈,男女难辨。
“信,本王……我自然信……”唐杰慌忙点头,又将来人上下打量:“可否请你捡下帷……”
“从来没有看了我的脸还活著的人,你要试试?”那人轻哼,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漆黑的细腰瓶子往桌上一放,几声轻响从瓶里传来,那细细的抓磨之声,顿时令人毛骨悚然。
唐杰一僵,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要的东西不知道先生有没有……”
“钱呢?”那人森然问。
立刻有人将一个盆子托上,里面放著一个锦袋“这些银票三国通兑。”
那人打开锦袋看了一眼,将它放入怀中,然後又从袖口拿出一个四方的小盒子放在桌上:“用烈酒喂养,喜阴湿不能见风,第二十一日上,放入酒水中,无色无味。”
“那功效……”唐杰有些胆怯,对著这人,他浑身不对劲的很。
“潜伏九九八十一天後方才发作。”那人回答。
唐杰眼睛一亮,这麽长的时间自然再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只是“可若是失败……”
那人厉喝:“你不信我!”他丝毫未动,可那周身杀气忽然喷涌而出,吓得唐杰从椅上滑了下来,差一点就要失禁,忙不迭地点头:“我信我信……”
那人轻哼,转身顾自走了。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唐杰才慢慢从坐回椅上,接过下人递上的那个小方盒子,手还是有些抖,可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了。
什麽锺情北凌长公主,自然都是他杜撰。他来南沂就是为了寻找这一奇人,而自己的行迹肯定会暴露,因此才特意找上乔慕,说那一番话,将他们对自己的猜测引向另一个方向,如今终於得了这件宝贝,然後……他朝著东影的方向冷冷注视,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作家的话:
补上了哈。嘿嘿。码倾蛇去鸟。。。麽麽亲爱的们!
《颜》之六
曦王乔慕至皇宫出来,立刻有侍卫上前在他耳边低语数句,他眉头微皱:“查出是什麽人吗?”
“没有,那人似乎发觉有人跟踪,很快就将我们的人甩了,只有小武离得最近,也只看过他的背影。”
“唐杰那边怎样?真的走了?”
“是,刚刚已经出了南门,似乎赶的很急。”
乔慕点点头,遥看落日,忽觉唐杰此次来南沂的原因似乎并不简单,不过他人已经离开,眼下除了关注东影动态,倒似做不了什麽了。又想到皇兄近来终是愁眉不展,自然也不会再拿这点烦心事去找他,当下安排手下人盯著近日京都一切动向,便转身回府。
……
入夜,城中一客栈内。
“唐杰确已离开。”身著男装的眉儿进了客房,向颜如意禀报“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那个劳什子的联姻,东影太子妻妾成群,听说还有虐癖,皇上怎麽会……”
颜如意也是一身男装,坐在窗边对著外面出神,半晌才道:“我那太子兄长,又怎能容许我脱离他的掌握,想必这些日子,他必是如坐针毡。”
眉儿秀眉一竖:“公主,我回北凌趁机行事吧。”
颜如意看她满脸杀气,摇头道:“此时的他还不值得我背负弑兄之名。”
“可他终究……”眉儿著急“他一旦登基,只怕第一项就是要将公主禁……他那点龌龊心思,公主不是心知胆明?”
“他永远不会有那机会。”意如颜神色淡淡“三个月後东影事发,如若他不是太笨,就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如若他还是坚持……再做打算也不会迟。”说到这里,她忽然脸色一变,随即朝眉儿向门边使了个眼色,眉儿领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哗地声拉开房门,外头一个店小二手捧一托酒菜,“二位爷,酒菜来了。”
眉儿轻哼:“我们可没点。”
那小二一愣,扭头看了看房门,恍然道:“对不住啊,走错了。”眉儿挥挥手,他掉头去了</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