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你呀……”对于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柳芸茹也是无可奈何。
对旁边的飞扬而言,这是他来到宋家一来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大夫人,但并不能算是俩人第一次见面。飞扬第一次见到大夫人就是在一次赈灾活动中,当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飞扬颤抖着小手从大夫人手中接过热乎乎的米粥时便将眼前仿如菩萨般美丽心善的夫人记在了心里。飞扬进入到宋家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当年大夫人的一粥之恩,但他发现大夫人极少会走出房门,再加上自己身为下人平时活动范围也有限,只是远远地看过几次,完全没有接近的机会。在飞扬心中,大夫人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如今再次见到她,大夫人的美丽在飞扬的心中也更加具体而清晰起来。
当初的飞扬还只是小孩子,对于男女之事完全不懂,对于女子的容貌美丑也完全没有概念,如今他十七岁,已到了血气方刚知道美丑的年纪,现在再看大夫人便有了基于男性审美角度的判断,飞扬之前游走在三教九流之间,漂亮的女人见过不少,但很多女人给飞扬一种廉价的感觉,明明模样身条都是上层,但就是感觉缺少点什么,如今看到大夫人终于明白了,她
们缺少的是高贵感,而这种高贵感绝对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以相比较,你瞧大夫人虽然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但气质高雅从容,旁人看着心底说不出的舒服,不过飞扬心下多少有些别扭,他想了许久的重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韵画刚刚险些从房顶掉下来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只怕自己在大夫人心中该归到顽劣不灵的人当中去了。
柳芸茹自然心惊肉跳,但毕竟见过了大场面,眼看女儿安然无恙很快便安心下来,她看了一眼飞扬,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用一碗粥救过眼前这个男孩儿一命,她只是轻轻摆手将飞扬唤到身前。
“你就是飞扬吧?”柳芸茹轻声问道,飞扬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厉声呵斥,没想到对方语音轻轻,似乎怕惊吓到自己,那温柔的声音迅速抚平了飞扬心底的不安,点头问安:“大夫人好,我叫飞扬。”
柳芸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来家里一年多了,我却才见到你,实在不应该。韵儿和我提过你很多次,感谢你平时对韵儿的照顾。平时生活还习惯吗?有不习惯的地方和我说,这一点上我还是能够帮得上忙的。”轻轻数语便让飞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自小流离失所,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顿时心底热烘烘的,强忍住窜到眼眶的泪花,点点头:“一切都好,大夫人。”
柳芸茹又瞧了一眼沈贵,说:“沈叔,两个小孩子贪玩了一些,调皮了一些,大概也是韵儿纠缠着飞扬不放才有的今天这事,就不要追究了,况且过两天时候是子州的生日,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既然大夫人发了话沈贵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飞扬一眼,应道:“知道了,大夫人。”
柳芸茹最后拉起宋韵画的手,说:“行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跟我回去吧,别再祸害别人拉。”
“哦”韵画不情不愿地和飞扬分开,推着大夫人的轮椅走开。沈贵则是照着飞扬的脑袋打了一巴掌:“臭小子没轻没重的,小姐真是出了点差池是你能担待得起的?要不是大夫人替你求情我非好好治治你不可!”说完想了想,又对周围其他下人补充道,“过两天老爷生日,会有许多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到来,到时候可别出了差错,咱们谁都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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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父亲向来不喜欢聒噪和铺张,每次生日都是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个饭,和平日倒也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今年要这样操办?”
和小翠一起将柳芸茹扶上床,安顿好,韵画便问道,因为刚刚她得知宋景城过两天的生日会有许多大人物到场贺寿,这与父亲向来低调的主张十分不同。
柳芸茹轻叹:“哪里是你父亲请的人,他最厌恶这些,这几年连出去应酬都没有几日,本来这次生日也未放在心上,但前些日子那些人突然主动提出要过来贺寿,也是让你父亲有些措手不及。”
韵画想了想,说:“可不管怎么说过生日总是好事情,但我见父亲这几日并不开心,比起往常,愁眉苦脸更多一些,为什么呢?”
韵画虽然心性跳脱,但毕竟父女连心,连日来父亲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偶尔还能听到从书房中传出来的叹息,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自然让她挂了心。
柳芸茹笑着抚摸着韵画的头,有些欣慰:“韵儿长大了,知道体察父亲母亲的情绪了。不过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呢,以后少做那些上房揭瓦的荒唐举动就好,一点没个女孩子样。”
韵画没想到说道了自己头上,伸伸舌头。
“今天我总算是见到你的那个飞扬哥哥了。”一听到母亲说道飞扬哥哥韵画便来了精神:“是呀,见到啦,怎么样?”
韵画本盼着母亲把飞扬哥哥夸上一夸,没想到母亲却说:“以后还是要注意距离,毕竟男女不同,你们都不小了,应该知道避险。而且,终究是主奴有别,身份可不能乱了。”
韵画有些发懵,这和心中母亲向来的形象大大不同,何时母亲也变成了强调主奴身份这类陈词滥调的人了?
似乎看出了女儿心中的疑惑,柳芸茹笑道:“很多事你可能现在不懂,但没关系,只要听母亲的话就好了。”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但韵画显然受到柳芸茹那句“主奴有别”的影响兴致不高,意兴阑珊,柳芸茹便早早放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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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饭格外冷清,宋景城没有回家,打来电话说要在吃过再回来。二夫人杨曼和她的弟弟杨修知前几日去了苏州玩耍,明天才能赶回来。柳芸茹也借口抱恙准备早早休息,拒绝了晚饭,最后便只剩下韵画一人坐在偌大的餐桌,面对一桌的菜肴却毫无胃口。
她环伺一圈下人,没有沈贵,便问道:“沈叔呢?”平日吃饭他总是殷勤地守在一旁,服侍周全,今天怎么不在了,是因为父亲,母亲都不在,小瞧了我懈怠了?
“沈叔知道大夫人抱恙,亲自去熬制汤药去了,听说是老家的秘方。”
韵画撇撇嘴:“他倒成了医生似的”又问道,“
飞扬哥哥呢?”
“飞扬和王伯他们去打扫西厢楼去啦,过几天老爷生日,来的客人多,怕喝多了回不去便把西厢楼收拾出来到时候给客人们用。”
韵画不禁感叹:“各个都忙,倒是我成了个闲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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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贵熬好了汤药,盛在碗里,又将碗放在竹篓当中,提着来到柳芸茹房门前。
“咚咚咚”
沈贵轻轻敲门,没一会儿房门打开,翠花一侧身就把沈贵让了进去。沈贵瞧了一眼,看到柳芸茹正仰躺在床上,不知在思虑何事,眉目间愁容暗淡。
“你先去吃了晚饭再来吧,这边我来伺候大夫人。”
翠花瞧了一眼柳芸茹便出去了。沈贵将汤药拿出来端到柳芸茹跟前,劝道:“老家的秘方,头疼脑热,胸塞郁苦最是管用。”
柳芸茹并不打算喝下去:“往常有恙你便这般说,喝了这许多回也未见效果。”她看了沈贵一眼,问道,“我叫你查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沈贵先把汤药放到一边,说:“二夫人和修知少爷这几日并没有离开上海,他们住进了西郊的一处宾馆,形迹可疑,也见了一些人。”
“谁?”
“公司里的几个董事。”
柳芸茹细细沉思,半晌无语,沈贵笑着宽慰:“大夫人不必多虑,二夫人生性张扬实际上就是个草包,而修知少爷更是个纨绔的主,掀不起什么浪花,比起已经去了的三夫人和四夫人,实在无需多虑。”
柳芸茹仍是愁眉不展:“若是往常倒也罢了,只是最近怪事频出,尤其是子州的生日,那许多人突然要登门贺寿,实在古怪。”
“这次领头的是张大帅,想来不过是军饷有了亏空,想借着老爷的生日筹些钱罢了,大夫人不必担心,没听城外的炮声都停了多日了嘛。”
“但愿如此吧。”
沈贵再次把汤药端过来:“大夫人,还是喝了再休息吧,过两日老爷的生日可不能有什么纰漏啊。”
柳芸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沈贵收拾后东西,拎着竹楼慢慢走出房间,只是到了门外,沈贵看着空空的药碗,露出阴恻淫荡的笑容:今晚又是一个美妙之夜啊,好久没有享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