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兵吓得呐喊一声,拔腿就跑,慌不择路之下未找正厅门,跑在前面的一个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墙上,顿时眼前金星直冒,身后同伴冲向亮光,正待跨进厅门,里面的烛光倏地熄灭,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狂风在呼啸,大树枝叶仍在哗啦啦地狂笑,黑暗中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连脚步声也忽然停了下来。到处都一样黑暗,小兵已不知该逃往何处,唯一的念头就是静静地待在原地,别发出任何声音,唯恐被恶鬼发现自己的停身之处。
然而黑暗中,呼吸声却越来越急促,似乎怎么忍都压不住。
在刚才那恐怖的一刻,张校尉终究身经百战,胆量比几个小兵大得多,勉强站在原地没有跑路,他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颤声叫道:“弟、弟兄们别、别怕,抄起家伙给我上!”
他当头一剑向记忆中恶鬼所在的位置砍去,“噗”地一声,锋利剑刃切开皮肉,嵌进骨头缝里的手感正是如此,显然砍了个正着,然而却没有惨叫,除了刚才噗地一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风吹树枝的哗哗声似乎也没了,如同黑夜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这令他更加恐惧,呆愣半晌,身后却忽然传来“啊~”地一声惨叫,凄厉、短促,就像人刚张口欲呼,却被何物猛地死死咬住了脖子!这不是恶鬼的惨叫,这分明是他手下赵海的嗓音!
他猛地想起身上的火折子,忙掏出打燃,眼前一片光明,刺痛了他的双眼,闭闭眼再睁开,瞥眼间,赵海已倒在他身后,蹲下身探探鼻息,已断了气,下场跟王石头一模一样,被厉鬼吸走了魂魄!手下另外两个兄弟脸色发青,抖抖嗦嗦地呆立当地,面无人色!
他正待张嘴说话,一阵阴森森寒风吹过,手中火折子不翼而飞,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一缕若断若续的鬼啸之声响起:“吸~了生人~魂魄,果然有~力气许多,张~校尉!不带我~走,我就吸~光你们,自个~离开这个鬼地方,哇~哈~哈哈~”
张校尉心里渗得慌,厉声吼道:“弟兄们,全都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他又吼了好一阵,才听见里面吱呀一声,一间房门打开,隐约有火光闪动,渐行渐近,却是手下另外三个弟兄。
借着他们手中的烛光,王石头和赵海已横尸当场,恶鬼却没了踪影。
“麦芽,怎么就你们仨?其他兄弟们呢?”简陋烛台发出的亮光令他心中稍安,勉强沉住气问道。
走在前面手持烛台的麦芽睡眼惺忪地道:“不知道,咱们也是刚被头儿叫醒……”
张校尉沉声说道:“咱们快进去看看!”
几个弟兄在他的带领下,秉烛回到大厅,四个醉倒的弟兄还趴在八仙桌边酣睡。他大步上前拍拍一人的肩膀,大声道:“弟兄们醒醒,有情况!”
没有反应,使劲儿摇身子,也一样。他心念电转,忙伸手探向鼻孔,已没了呼吸,其他三个?也一样!
摇曳的烛光下,五个弟兄们脸上明灭不定,红通通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大伙儿别怕,跟我到各间屋里看看。”
逐屋查看一遍之后,这儿余下的八名弟兄无一例外,一一都被厉鬼吸光魂魄,个个挺尸榻上,脸上一付惊骇之极的表情,他可以想象,这些弟兄们死前,曾见过何等可怕的景象?有过何等恐怖的遭遇?
自十五日凌晨,官军攻克罗刹门位于济南府的老巢之后,由于罗刹门余孽仓惶逃窜后,仍在城北负隅顽抗,攻占暮云府的主力部队在府中抢劫一番之后,已被调往城北作战,他作为警备队的一个校尉小队长,率手下二十七个弟兄驻扎在这座后院之中,秋水轩是他的大本营,连他在内共二十人驻扎在此。其余五栋主要建筑,他各留下两个弟兄负责夜间执勤。
今晚就他喝酒这会
儿功夫,不声不响地已死掉十四个,整个秋水轩,此刻就剩下他们六个活人!
无论他多么害怕,他也得为手下弟兄的性命负责,他们都是他的同乡,先后投奔他来当兵的!他带着五个人又前往栖凤楼、桃花苑和飞鹰阁等处一一勘察。
最后来到朝云楼楼上靠东头的那间内室中,看布设显然是小姐深闺,一个弟兄仅着裤头,横尸绣榻之上,身下压着一幅仕女画轴,画中女子拈花微笑,体态窈窕,容貌美丽。
他死前在干何等勾当,可想而知!不独是他,后院中住的全是女眷,但凡有女子画轴的房间,都是这样一幅景象……
查看完毕之后,张校尉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每栋房屋均留下两具尸体,没了魂魄,无法超度,满脸惊恐,无一例外!
他长叹一声,“唉~罢了,这府中大前天夜里死人太多,许多被打烂的尸体无法超度,亡魂得不到高僧指引,无法往生,留在府中成了孤魂野鬼,冤气萦绕、戾气冲天,越聚越重,纷纷变成厉鬼,眼下看来,这儿已是一座凶宅!”
他身后的麦芽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道:“头儿,咱们还是赶紧到前院和孙把总他们汇合吧?这后院是没法待了,人怎么都斗不过恶鬼……”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小声,似乎唯恐被隐在暗中的……听见。
张校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儿太渗人了!
他当先举步,走向房门,眼前倏地一黑,莫非今夜被吓得产生了幻觉?他闭上眼,再缓缓睁开,依然一片黑暗,抬起双手,啥也看不见!不禁沉声喝道:“麦芽,你干嘛把烛火熄掉?”
麦芽在他身后颤声道:“我、我没有呀,刚、刚才不知怎么,手中烛台一下子就没了!”
张校尉强自镇定心神,刚才他手中的火折子也是这般忽然失踪,想必又是厉鬼的恶作剧!“我们手拉手,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
他凭着记忆,朝房门方向行去,打算尽快离开这间闺房。暗中一步一摇地走出十多步之后,他的头咚地一声撞上一样硬硬的东西,头一阵发懵,眼冒金花,暗道,看来是走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