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喝得肚儿撑圆,他才停了下来,转头见情儿已变得像个小孕妇,却还在喝个不停,忙制止道:“别再喝了,小心被撑死!”
她仰躺过来四肢大张,长叹一口气:“爹爹那年在长安城东街上讨来的那一碗狗头枣真香啊!眼下若能再来一碗,我情愿命都不要!”
无月有气无力,没好气地道:“那就滚回去继续讨饭,别跟着我!我就奇怪最近总是不顺,多半是沾了你身上的晦气!”
他已掌握到诀窍,只要言语中不伤及她爹,随他说话多么难听她也不会生气。
情儿瞪他一眼,看似即便想生气,也没那心思了,沉默半晌,弱弱地问道:“公子,过河之后俺们又该怎么走?”
无月皱眉道:“我就奇怪了,你尚未记事起便随父离开家乡逃荒,米脂土话口音咋还这么重?你听听我,完全是标准官话。”
情儿:“听爹说惯了,自然带些乡音,不过您别得意,要听官话么?注意听,看看是否比您说得还标准。”
已饿得头晕眼花,她居然还有力气果真说了一大堆。没错,的确很标准,无月也不得不自愧弗如
情儿又接着说道:“多年来浪迹江湖,神州各地的土话我全会,可以学得比当地人更像当地人,公子信不信?”
这丫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无月都懒得理她。情儿也不管不顾地继续,先说出一个主要地名,接着说一段当地土话,湘话说得果然比辣妹子还辣、粤语说得比那些打渔为生的人更加晦涩难懂、川音说得比巴山蜀水之人更加搞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月除了服气还能说啥?可每次争辩自己总是完败收场,实在郁闷!想想始终心有不甘,撇撇嘴不屑地道:“你那叫浪迹江湖么?我看该说是满世界乞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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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茹毛饮血
情儿讨好地道:“其实公子官话也算说得不赖,都跟谁学的啊?”
无月瞪她一眼,闷闷地道:“跟你有关系么?”
然而无论如何,有一点她问的对,不把此刻自己置身何处搞清楚,他如何选择前进路线?于是缓缓抬头打量周遭景象,他脑际浮现出在秋水轩书房中曾看过无数遍的地形图,心知河对岸便是叶赫部,他和情儿只需穿过叶赫部的领地,再往东北方走上大约三四百里,其间跨越伊敦河抵达松花江流域,应该就是位于慕容领地南部的乌拉部。
只要鼓起最后一口气逃到那儿,他和情儿就安全了!
然而,他似乎再也没法鼓起那股气了,身上的血似乎仅剩下一半,肚子饿得发慌,从草地上爬到河边这短短五六丈的距离,便如同攀上一座神州最高的山峰,游过一条最宽阔汹涌的激流,似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转头看看情儿,黑不溜秋的小脸上毫无血色,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翻身都困难,看似已指望不上。
混到这份儿上,虽然他一直把这个小炭头当累赘,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在野外生存方面比自己强多了,若非她总能找来一些野花野果之类的聊以充饥,他早就饿死了!
他俩躺在河边几乎无法动弹,更别说爬上马背了,现在除了等死,似乎再无他法,他只能心中暗自祈祷,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他脑子里刚冒出奇迹这个念头之后没多久,一只肥大的浅灰色野兔不知由何处快速窜来,砰地一声撞到他头上!
他被撞得又是一阵头晕,差点昏厥过去,情儿眼中露出关切之色,却连抬手替他揉揉头上鼓起的那个大包的力气都没有。
他忍着头晕勉强睁眼一看,能把他撞得如此严重,野兔自然只有死路一条,然而真正的死因是身上插着一支羽箭。
他眼前一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抓住野兔凑向嘴边
,几口咬掉一片兔毛,狼吞虎咽地啃食两口,递给情儿,她咽口饥唾推还给他。他抓住兔子的两条后腿使劲儿一扯,心神大振之下力气似乎也有了,把野兔撕成两半,将半只扔给情儿,他也不再推让,先吞掉另外半只再说,稍小些的骨头来不及吐出,索性咕噜一声囫囵吞下!
由于太过饥饿,他啃得非常投入,一人策马来到他和情儿身边,他竟也未曾留意。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这两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野人,但见大的一个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许多地方缠伤的布条已经松开,露出一条条蚯蚓般的血红色伤口,伤口边糊满黏乎乎的红色黏液,且仍在丝丝缕缕地溢出伤口,也不知是鲜血还是脓水。
他脸上更是红一块黑一块,污不堪,不辨面目,嘴角和腮边一片血红,仍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着碎肉和鲜血,那模样像极一只吃人的恶魔!那个小的更不用提,比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猴也强不到哪去。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什么,听来有些像朵颜部土语,却又不太像,不过无月统统都听不懂。
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到肯定是野兔的失主来了,忙示意情儿赶紧把那半只野兔吞掉,然后抬头,呆呆地看着上面这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身穿翻毛白袍,头戴深紫色貂皮帽,然而他顾不上细细打量,心中很是惭愧,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隐隐能猜出,这只野兔原本该属于她。
他只能茫然摇头。
丽人黛眉微蹙,凝神思索片刻,又问道:“喂!你们是谁?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抢夺我打来的猎物?”
这次她说的是中原话,无月倒是听懂了,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夺人之物无论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丽人不耐地道:“发什么呆?你倒是说话呀!”
人头在上方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不一会儿,他俩身周已围了一圈人,个个如欣赏稀有动物一般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和情儿。每当他出现在公众场合,都少不了承受类似的目光,只不过,这次的含义和往常截然不同,是嘲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