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官府差吏在废墟中翻检查看,云苍峰过去攀谈几句,然后向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从事。”
那位褚从事年约四十,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干。
双方客套几句,程宗扬问道:“这些是褚从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点了点头。”昨天听里正说的情形,上方怀疑有人纵火,命在下前来查看。”
程宗扬很想当场举报盛银织坊的老板就是纵火犯,最后还是压下这个不智念头。”竟然是纵火?褚从事找到线索了吗?”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只不过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罢了。”
说着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赖此而活,功德无量。”
“我哪里有什么功德?”
程宗扬笑道:“以后这里会馆建成,还要褚从事多多照顾。”
褚衡逊谢几句,告辞离开。
云苍峰道:“小哥要建会馆?”
程宗扬指着临河那片烧焦的土地道:“我准备在这里起一座楼宇。每层高两丈,一共九层,面积一亩左右。下面两层是大厅,三、四层设置成包厢,供客人宴饮游乐;笫六层设为观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撑,可以举办大型宴会;第五层和第七层是客房,供远来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层是珍宝阁,上等宝物都放在这里。”
云苍峰道:“十八丈的高楼不是随便建的,建康周围的巨木已经砍伐得差不多了,用来作梁柱的大木都是从昭南运来,一般楼宇建到十丈已经不易。像这样的高楼若是建成,一木之费不下千金。况且十几丈的高楼偶尔一登,还可以寄情娱目。平常看件珍宝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宝阁,只怕乘轿也不肯来。”
“这个我想过了,”
程宗扬道:“不用木头。”
“用石料?”
云苍峰皱起眉头,“若用石料,开采更不容易。一则石料过长易折,只能建成一间间的小室;再则石材只用于陵庙。建成宴饮的楼宇,只怕有失法度。”
“我也不用石料。”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云氏有石灰坊吧?”
云苍峰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笑着摇头,叹道:“程小哥的手段,老夫怎么也琢磨不透。石灰坊我名下倒有一座,就供你使用吧。”
程宗扬笑道:“多谢老哥。另外我还要些毛竹,也有劳老哥了。”
“好说。”
云苍峰一口应诺,“待高楼建成,老哥定要来一开眼界,看看不用木石,只用毛竹石灰的楼宇是什么样子。”
程宗扬笑道:“老哥放心,七层的客房有一间是老哥的。等我从泰西买来白玻璃,到时老哥坐在房中临江观景,看小弟的楼宇建得结不结实。”
望着秦淮河青石叠砌的河堤,程宗扬心神远远飞开,回到几个月前的一刻。
“水泥:将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百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
段强指着书页说:“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段强,我要造水泥了。
这个时代没有钢筋,但有茂密的竹林。我知道,生长期超过四年的毛竹,抗拉强度远远超过钢筋;我要用石灰、黏土、沙子和毛竹建造一座超越这个时代的建筑,实现你的梦想。
程宗扬指着滔滔河水道:“楼里将有一座活动扶梯,我要在江畔造一架巨型水车,用水流的力量拉动扶梯上升,同时把水送到高处。到时候楼顶会建成一座空中花园,种满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云苍峰笑道:“小哥如此雄心,算过要花费多少钱吗?”
“虽然比砖木便宜一点,似也不少。”
程宗扬笑嘻嘻道:“不过也好办,楼顶放一尊大大的鎏金佛像,让往来的船只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云苍峰讶道:“我还不知小哥是佛门信徒,向佛之心如此虔诚。”
程宗扬大笑道:“哪里哪里。我是见建康信佛的人不少,只建康城周围就有大小佛寺几十处,庙里的和尚比当官的都富。我建这么高的临江大佛,向他们化点缘,不为过吧?”
云苍峰抚掌大笑,“程小哥好算计!不过你想找佛门信徒筹钱,还得请几个高僧帮忙鼓吹鼓吹。”
程宗扬笑道:“请高僧还要花一笔钱,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云老哥有没有兴趣--那尊大佛的面目如果以临川王的模样来造,让临川王出个两千金铢,算不算多?”
云苍峰愕然之余神情微动,晋国佛教昌行,临川王也一向礼僧崇佛。晋国佛像并没有一定之规,程宗扬妙想天开,把大佛塑成临川王的相貌,临江大佛又正应了临川王的封号,王爷如何不肯?
云苍峰盘算片刻,立刻道:“两丈高,通体鎏金。我们云氏替王爷出五千金铢。佛像所用七宝不用小哥费心,由我云氏一力承担。”
程宗扬大笑鼓掌道:“老哥看怎么样?愿者上钩,我挂了个空饵,第一竿就先钓到老哥了。”
云苍峰摇头笑道:“我一直以为六弟已经够精明了,谁知小哥的手段,石头里还要挤出油来。”
“石头里挤油不算本事,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利,做起生意来心情愉快。”
程宗扬微笑道:“我与云老哥合作,借了
云氏这棵大树的光,但云氏得到的回报也足够丰厚--前天晚上横塘大火,我抽空去宫里逛了一趟,云老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云苍峰面色凝重起来。”昨晚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小哥的手笔。”
程宗扬略去萧遥逸不提:“有人私闯宫禁,却没有全城大搜索,至今也不见找丞相和禁军问责,反而封锁消息,云老哥觉得为何会如此反常?”
“又来考较老哥。”
云苍峰说着收起笑容,肃容道:“其一,陛下已经不能理事;其次,控制陛下的人还未能掌控宫禁,至少无法调动禁军;其三,他们是在图谋大事的关头,不肯惊动外廷,因小失大。”
程宗扬连连点头道:“云老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情形了。”
宫里有奸贼是肯定的,不过除了那个老太监,只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实力平常得很,不知他们到底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内宫。
萧遥逸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内宫宫门始终未开。没有得到命令,禁军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贸然闯进宫里。如果那些奸贼要封闭消息,云丹琉就危险了……
程宗扬道:“请大小姐多当心,没事尽量少往内宫去。”
云苍峰闻言沉吟不语。
“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见秦桧正抱拳长揖施礼。虽然昨晚冒着大雨出去办事,这会儿他却衣物整洁,神态从容。
“老四呢?”
秦桧微笑道:“幸不辱命。”
“好样的!”
程宗扬大喜过望。只要祁远没事,就是跟苏妲己硬拼,自己也不怕。
云苍峰也听了出来,“祁远有了下落?”
程宗扬忧心尽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扑空了。老四跟着白湖商馆的东家到了建康,这会儿已经让会之接过来了。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秦桧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院,祁远换了一身新衣,精神还不错,见着程宗扬进来,翻身干净俐落地打了个千,“程爷!”
说着那张青黄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还跟我玩这一套!”
程宗扬搂住祁远的肩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