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是几个月前刚来宝境时,程宗扬也许会骗个故事好混吃混喝一番;这会儿只能两手一摊,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黄媪难掩失望之色,又问道:“公子是怎么得来的?”
在商店买的,一点都不便宜,如果不是给紫玫……
程宗扬心头像被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包里就多了这两件东西。”
旁边的祁远、秦桧、吴战威、易彪都瞪着他,显然不信他这番鬼话。程宗扬正容道:“真的!”
黄媪怔了一会儿,叹道:“天衣无缝……也许真是天衣吧……”
程宗扬宽慰道:“黄妈妈也不用难过。这两条丝袜别说建康的织坊,就是整个天下都没人能织出来。像黄妈妈这样的手工已经是世间难寻了。”
说着又笑道:“黄妈妈觉得这些款式怎么样?”
黄媪笑道:“艳致了些。不过坊里的女孩儿都爱煞这种长丝袜,宁可拿一年的工钱来换一双。”
程宗扬笑着问祁远,“坊里一年工钱多少?”
祁远道:“每人每月一贯铜铢,一年十二贯。在建康算是顶高的了。”
每月十枚银铢确实不低。沉吟间,祁远朝他挤挤眼,走到一旁,“程头儿,现在坊里织出的有一百余件,公子觉得一件卖多少合适?”
程宗扬道:“这霓龙丝是南荒运回来的,成本可不低。你算算剩下的丝有多少、总共能做多少套。去南荒一趟开销有多少、织娘和里面那些小姑娘的工钱、织坊运营费用,全部加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把成本加个十倍应该差不多了吧?”
比起走南荒的九死一生,翻上十倍真不算暴利。祁远道:“那些丝还剩六成多。只不过这个帐还要算建康多少人能买得起,这个老祁可不在行。”
程宗扬也觉得头痛。自己身边真是没多少人,打架、厮杀还行,现在一下子收了三处作坊,只一个祁远能用,剩下的吴战威等人都是赶鸭子上架。祁远算帐不在行,难道要自己来算吗?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亮,想起一个人。
“老四,你把帐本都拿来。进了多少丝、出了多少货,还剩多少丝,包括织里的人工、经营……”
祁远不解地看了看他,见程宗扬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答应一声,过去整理帐本。
“走!”
程宗扬招呼吴战威和易彪,“咱们看看工地。”
火场清出的空地毗邻横塘,堤外便是秦淮河。这是苏妲己精挑细选的地段,位置果然不错,既有闹市的繁华,又闹中有静。程宗扬来过几次,这时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祁远抱着一叠帐本过来,装在黑珍珠鞍旁的挂袋里。程宗扬叫道:“老四!
我打算先把楼建起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咱们商号的实力。”
提到用水泥粉、沙子、竹子建楼,祁远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位程头儿却没有半点担心,兴致勃勃地说道:“先挖地基。嗯,挖一丈深吧。一边挖一边收沙子和毛竹。我看官府每年都派船在江口清沙,挖出来的沙子堆都没地方堆,你把那些都收过来。”
嘿嘿,咱们替官府排忧,暂时不向他们要钱。毛竹要四年以上的,都劈成长片,越长越好,每四片扎成一束,扎结实点!”
祁远硬着头皮答应道:“是。”
程宗扬回忆着说道:“嗯,还有,竹蔑全部要晒干,外面最好再上些蜡,免得受潮腐烂。”
吴战威在旁道:“程头儿,你真打算这么干啊?”
祁远也道:“头儿,你说的这活儿真没人做过。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程宗扬道:“砌墙总没问题吧?我看宫里的城墙都有五丈多高,那些墙砖也挺结实。”
吴战威道:“程头儿,城墙有两丈来厚呢。咱们这楼要是两丈多厚的墙,里面也不用住人了。”
“有水泥就用不了那么厚。”
程宗扬道:“外墙最多三层砖,内墙两层。每层砖之间都用水泥黏紧,绝对结实。嗯,最难的是房顶。”
程宗扬走了几步,估算距离:“大厅最少要十五步,算下来是六丈。墙体建成以后先在顶上造一个大木壳,再用最长最结实的竹篾排成网状,然后用一份水泥、三份沙子加水搅拌匀,浇到木壳里面,和竹蔑凝在一起,结成房顶。厚度就按一尺吧。”
几个人对视一眼,祁远道:“那要流出来呢?”
程宗扬笑道:“等它晒干就行。不放心,明天你可以浇一块,让老吴拿铁锤砸几下试试。”
吴战威嘟囔道:“一尺厚的石头我也砸得碎。”
程宗扬笑嘻嘻道:“吴大刀,我跟你打个赌,你要能砸碎,我给嫂子送一整副纯金头面。”
吴战威大喇喇道:“成!”
“别急啊。你要砸不碎,罚你成亲那天背着嫂子在院里转三圈。”
祁远、易彪都哄笑起来,吴战威嘟囔道:“怎扯到成亲了……”
程宗扬坏笑道:“再不成亲,说不定娃娃都有了。”
众人大笑声中,吴战威非但不恼,反而摸着头眉开眼笑,“可不是嘛!”
引得众人又一通大笑。
“彪子!”
程宗扬叫来易彪,“你去找家瓷器坊,给我下一笔订单。我要两尺乘两尺的正方形瓷砖,铺地用的,越结实越好!”
众人又是一愣,哪儿有用瓷器铺地的?从没听说过啊。
易彪老老实实应道:“是!”
又问道:“要多少钱的?”
程宗扬道:“不用怕贵!咱们这座楼要把名头打出去,要的就是不同凡响的奢侈和华丽。楼名嘛……大伙都想想
!”
祁远道:“头儿,你把楼建这么高,不如叫临风楼。”
吴战威道:“在楼上喝风有个什么劲儿?咱们建十几丈的高楼,站上面心里那个得意--不如叫得意楼!”
“俗!”
程宗扬扭头道:“彪子,你说。”
易彪道:“听说公子要在楼顶建大佛,或者叫佛光楼。”
“不好不好!”
程宗扬连连摆手,“咱们又不是开佛堂的,叫这个名字,客人怎么好意思在这儿乐呢?”
秦桧道:“宾客盈楼,飞羽流觞,不若叫羽觞楼。”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太雅了点儿。不说别的,那个觞字,咱们金谷石家的石大少爷就未必认识。唉,金钱豹这么绝的名字却让八爪章鱼抢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名字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