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年轻人还没说完,堂内一声大喝,“谁!”
元行健抓起一柄大刀,带着师弟直冲出来。
程宗扬一把扯住那年轻人,“傻愣着干么?还不快跑!”
“哦!”
年轻人连忙跟他一起从檐下钻出,抬手攀住檐角,翻身跃到房檐,接着越过围墙慌慌张张朝外跑去。
道观内传来一阵叫嚷,灯火不断亮起,人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来;两人谁都不敢做声 ,闷头落荒而逃。
逃命这种事,程宗扬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撒开脚步跑起来,一般好手也追不上。可旁边的小子脚下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却不比自己迈开大步狂奔慢。
他手臂不动不摇,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像御风而行般轻松自如。
两人一口气奔出两里多地,把叫嚷声远远甩在身后才放慢脚步。那小子透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哎呀!小心!”
年轻人一把扯住程宗扬的衣袖。程宗扬刚迈出半步就被他拉得跌了回来,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程宗扬稳住身体,朝前面看了看,除了一片沾着雨水的青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年轻人小心地蹲下来,从他刚才准备落脚的草丛里捡起一只东西。
“瓢虫哎!”
那小子心有余悸地说:“差点就让你踩到,还好还好!”
程宗扬鼻子险些气歪,“瓢虫?我差点摔一跤,你知不知道?”
“瓢虫你怎么能乱踩呢?”
那小子没理会他的怒气,自顾自指着瓢虫背上的黑斑一个一个数着,“你瞧,一、二、二一、四、五、六、七,是七星瓢虫,还是一只雌虫呢!”
“我还以为你捡到宝了!”
程宗扬道:“不就是一只瓢虫吗?你放好,让我一脚踩死它!”
“不行!”
那小子连忙合起手。
程宗扬气得笑了起来,“这瓢虫难道是你养的?”
“当然,”
那小子认真说道:“今年我放了六万多只七星瓢虫,这一带的瓢虫都是我养的。”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有病吧?”
“没有。”
“我见过养猪、养牛、养鸡、养鸭、养鹤,还有养蛊的……养瓢虫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程宗扬上下打量他,“没病你养这东西干么?”
“当然有用,”
年轻人指着面前的田地,“你看到了吗?”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年轻人一点都不生气。”那边是稻田,那边是果林。本来三亩稻田每年种两季就能养活一家五六口人,多几亩地呢,出产的粮食可以卖掉,用来换衣服、盐和家里用的东西。但我刚来时,有些地方五六亩地还养活不了一家人。”
“这跟虫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稻田减产不是因为农夫不下力气干活,而是害虫太多。稻田里有蚜虫,果林里有桃蚜,还有什么小白蛾、介壳虫……”
年轻人一样一样数着,“因为这些害虫,每年都要损失两、三成的粮食。有时候一连几百亩、上千亩的稻田都受虫害,每饮只能收几十斤粮食。农夫食不裹腹,好多人到观里来求神灵保佑,有的过不下去还要卖儿卖女。”
年轻人道:“我去田里看过,那些蚜虫小的很,捉也捉不净,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我在田里守到第三天时,忽然看到一株水稻上的蚜虫少了。我在旁边等啊等啊,终于看到这个东西。”
年轻人举起那只七星瓢虫,得意地说道:“就是它!蚜虫的天敌!我算过,一只七星瓢虫一天能吃一百多只蚜虫。七星瓢虫寿命通常是两个半月,能吃掉上万只蚜虫。而一只七星雌虫能产卵两千多粒,一年能够繁殖六、七代,就算只有百分之一成活、只繁殖四代,每放一只七星瓢虫,它的子孙就吃掉一万万只贱虫,保护几十敢田地。而且它不仅只吃蚜虫,还吃小白蛾、介壳虫……”
年轻人一口气说道:“七星瓢虫什么害虫都吃,可周围的小鸡、麻雀也吃瓢虫,有
时候几软地都没有一只瓢虫。我就自己养一些,每天散步时放出去。有了这些瓢虫,这几年周围田地都没有受过虫害,能多收几千石粮食呢!”
年轻人张开手掌,看着瓢虫生着七个黑斑的鞘翅分开,悄然飞入月色,然后回过头认真道:“你要把它踩死了,等于多了一万万只蚜虫,多了几十亩田地要受虫害呢!”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是谁?”
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我是混元观的观主,我叫秋少君。”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回头指着刚才来的地方:“就是那个道观吗?我干!你是观主跟着我跑什么?”
秋少君叫道:“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拉着我跑的?”
程宗扬冷静下来,“你是太乙真宗的人?和师帅是什么关系?”
秋少君高兴地说道:“你居然知道师帅?那是我师兄!”
“你是王真人的小师弟?”
“是啊,我是最小的一个,排行十七。”
程宗扬上下看着他:“你怎么没穿教御的衣服?”
秋少君连连摆手:“我还不是教御,差得太远了。商师兄说,掌教师兄在塞外身故,要等选出新任掌教,得到掌教的允许,我才可以设帐授徒,然后再升任教御。最快也要十年吧。”
“师帅半年前就说过让你升任教御。”
“真的吗?”
秋少君饼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我就在师帅旁边。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和卓云君都在!”
秋少君凝神看着他,“师兄去世时你也在吗?”
“我那时候正好在草原,结识了师帅。师帅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
程宗扬摊开双手,“可惜被你卓师姐毁了。”
“卓师姐?我好久没有见过她。”
秋少君道:“师兄书信上说了什么?”
程宗扬敲了敲额头,回忆道:“师帅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没时间处理教务的事务,结果教内的事让他很不满意。如今乱象丛生,希望有人能清理门户,维持太乙真宗的声誉。”
秋少君盘膝坐在草丛间,苦恼地叹口气:“林师兄本来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