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敌寇的主力,大多是年纪三十以上的积年悍匪,无论武艺、战术还是经验都处于巅峰。即使在最激烈的搏杀之中,他们也能及时避开致命的攻击,保住性命,而每次还击都能令一名宋军失去战斗力。宋军虽然占据地势,勉强没有溃散,但随着第七军的骑兵伤亡殆尽,步兵箭矢告罄,距离最后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武英让亲兵请来耿傅,他倚在土坡上,郑重地向这位文官拱手施礼,“疾风知劲草,今日一战,乃识耿君!”
耿傅一直在第一线指挥作战,手臂、大腿多处负伤,却没有丝毫惧色,他朗声笑道:“武将军麾下好劲卒!”
武英喘了口气,“武某虽是客卿,但只怕这些贼寇的来历并非寻常……”
交手至今,这伙贼寇的凶悍有目共睹,传说中武穆王的亲军星月湖大营已经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耿傅道:“有死而已。”
武英叹道:“武某身为武臣,食君俸禄,兵败当死。君乃文官,并无军责,不过是随军督运粮草,陷身于此,何苦与武某俱死?”
耿傅道:“为君分忧,何分文武?”
说着他拱手长揖一礼,偷窃道:“耿某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多言。”
武英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见他这般说,不顾腰间的伤口,大声笑道:“能与耿君俱死,武某与有荣焉!”
两人相视而笑,将生死置之度外。
耿傅转身拔出长剑,高声说道:“贼寇士气已衰!只需再支持一刻钟,我捧日、龙卫诸军齐至,贼寇插翅难飞!传我号令!擂鼓!”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第三军仅存的士卒奋力高呼,“杀贼!杀贼!”
宋军居高临下,盾手、刀手、枪手、弓手……一排排层次井然,结成严密的阵型,即使一只蚊子也未必能飞过去。
对面的山丘上,王韬拿出闹钟,看了看时间,“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这次出击无果,就要立刻撤退。”
萧遥逸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文官掐死,虎着脸叫道:“臧和尚!”
臧修跨前一步,“在!”
“剁了他!”
臧修将战刀横咬在口中,双手一分,扯开军服,露出淡金色的身躯,一言不发地朝宋军冲去。
在这里投入四个营一千二百人,却打成烂仗,众人都觉得颜面无存。是胜是败,就看这次出击能不能击溃对手。
宋军同样在苦战,他们最大的信心来自同行的六个军,还有四十里外的十万雄师。能多支持一刻,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看着冲杀而来的对手,宋军士卒“杀贼”的呼喊声越来越响,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提振同伴的士气。然而对面的敌寇却默不作声,他们的队列形成一个整齐的锥形,最前方一个大汉上身赤裸,雄壮的身体泛起金属般的光泽,就像快刀上最锐利的那一点锋刃。
从战场上空俯览,防守一方发出潮水般的战吼,进攻的一方寂无声息,却像一柄尖刀狠狠刺进宋军的阵列。鲜血立刻飞溅开来,染红了川中的黄沙。
臧修手中战刀发出雷鸣般的呼啸,硬生生从宋军坚阵中杀出一条血路。他的金钟罩已运至巅峰,无论刀枪剑矢,落到身上都被震开。龙卫左厢第三军除了重伤的主将,军职最高的就剩下几个都头,根本没有人阻挡杀得性起的臧和尚。
耿傅离臧修只有十余步,雷霆战刀劈出的鲜血几乎溅到他身上。耿傅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紧盯着敌寇的调动,趁那名悍匪孤身直入的机会,指挥军士将后面的敌寇挡在坡下。
武英忍痛叫道
:“耿君!刀枪无眼!”
耿傅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万军丛中,他与臧修的视线撞在一起,仿佛溅起一缕火花。
臧修不是不知道这鸟文官是有意吸引自己的攻势,但自己此次出击,要的就是他的首级,就是千军万马也横趟过去。暴喝声中,藏修手中的战刀雷霆大作,周围几名宋军被雷声震慑,出手略缓一线,立刻身首异处。臧修精赤上身,宛如一尊金甲战神踏血而来,刀锋直指那名文官。
耿傅仗剑而立,在那名悍匪距离自己只剩三步的时候才喝道:“大斧!”
十余柄打磨雪亮的斧轮从他两侧同时劈出,攻向臧修。臧修战刀光如电闪,发出连串的雷鸣声,却无法劈断对手精钢打制的大斧,攻势顿时受挫。
宋军器之精者,无过于神臂弓与大斧。第三军没有神臂弓,用的大斧却是优中选优,无论钢质、份量,都不是一般重斧可比。这时一个都的斧手同时出击,上百柄大斧仿佛一只周身都是斧刃的机甲怪兽,滚滚前进,虽然没能斩杀那名悍匪,却把他一点点挤下山坡。
眼看这次进攻又功败垂成,萧遥逸叫道:“六哥!”
崔茂手指屈伸了一下,然后道:“不可。”
他们手边并不是没有机动兵力,臧修之外,杜元胜、苏骁和徐永各自有一个连,此外还有雪隼团的三百名佣兵,一直都没有投入战斗。晴州的雇佣兵名声一向不坏,但自从知道石之隼暗中窥伺月霜之后,无论孟非卿还是程宗扬,都对他深具戒心。这次野战把雪隼团全部拉出来,也是担心他们心怀异志,趁城中空虚搞出事来。
交战至今,雪隼佣兵团只负责在外围防御、打扫战场,实力仍保存完整。也正是因此,他们始终留着三个连,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萧遥逸想把这三个连和雪隼佣兵团一同押上去,孤注一掷,崔茂却不同意。
萧遥逸转头道:“七哥!”
王韬道:“这一战的目的是重创龙卫左厢军,只要孟老大能拿下第八军的王珪,即使吃不掉这边的宋军,失去所有指挥官的第三军也等于被打断骨头。”
崔茂道:“如果我是那个姓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