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龙卫军右厢都指挥使,竟然被自己的士兵挤下坐骑,被殴打晕倒受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这会儿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葛怀敏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才哑着嗓子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子时。”
葛怀敏一下坐了起来,“夏帅的援军到了吗?”
赵珣摇了摇头。
葛怀敏过了会儿才道:“贼寇呢?”
众人都没有作声。葛怀敏看着赵珣身上的血迹,点头道:“很好!赵指挥使手刃敌寇,本将会为你请功!”
“将军。”
赵珣沉声道:“寨中进不了许多人,左厢两个军叫嚷将军把他们堵在寨外送死,眼下已经乱了起来。”
葛怀敏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炸营!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赵珣道:“第四军的刘贺正带士兵弹压,但溃兵趁乱放火,火势从北门蔓延开来,眼下半个寨子都烧了起来。”
“看守东门的是谁?”
“第五军刘湛。”
“召集诸将!”
葛怀敏站起身,“打开东门!你的第一军,刘湛的第五军跟我一起走!”
赵珣大惊失色,“将军不可!”
“留在这里等死吗!”
葛怀敏恶狠狠盯了他一眼,心里却充满恐惧,半夜炸营,强敌在侧,眼下的局面九死一生,即使临阵逃脱也顾不得了。
他放缓口气,“如今敌情不明,诸军自相惊扰,寨中无法停留。诸将愿意随我杀敌的,便与我一起出寨与贼寇血战!”
“敌寇乃在北门!”
“攻敌锋芒,智者不取!”
葛怀敏说得头头是道,“我大军自东门出,攻敌侧翼,必然一战功成!”
连逃跑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赵珣不再劝说,叹道:“将军雄姿英发,只是愧对了这身甲胄。”
说罢也不施礼,转身离开大帐。
“迂腐!”
葛怀敏喝道:“第一军都指挥使赵珣怯战!传令诸将,愿随我杀贼的,一同奔东寨门而出!”
第七章
程宗扬抱着肩膀,远远看着一条火龙从定川寨冲出,乱纷纷朝这边杀来,笑道:“孟老大料敌如神。”
臧修道:“姓葛的还真逃了?”
程宗扬数着火光,“差不多有七八千人,三个军。宋军狗急跳墙,孟老大想挡住他们也不容易。老杜!”
程宗扬叫来杜元胜,“你先把咱们大营的宝贝送回去。”
众人都是一笑,他说的宝贝是那些法师,刚才的狂风,耗尽了诸人的法力,这会儿都在盘膝打坐,只有藏锋道人修为精深,准备与剩下的人一同去援助孟非卿,截杀龙卫军右厢主将葛怀敏。
宋军六个军在寨外列阵,一场大风下来建制全被打散,寨中的六个军也因为溃兵的鼓噪内乱。兵乱发生在北门,东门的守军建制相对完整,葛怀敏把东门附近三个军全部调集过来,冲出定川寨。他颁下将令,十名都指挥使来了七人,这位内忧外患,难以收拾,厢都指挥使发话,便都随主将奔往金明主寨。至于赵珣等人的生死,葛怀敏已经无暇理会。
葛怀敏一马当先,十余名亲兵紧跟在他身后,把主将和其他军士隔开
。好在江州地势平坦,夜间驰骋也不用费心辨认沟渠,三十里路,不惜马力,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冲来,葛怀敏御赐的甲胄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击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亲兵连人带马倒在血泊中,身旁多一个大坑。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葛怀敏这次看得清楚,一名亲兵正策马狂奔,马蹄刚一落下,平坦的地面突然炸开,火光中飞出无数碎片。旁边几匹战马被飞溅的碎片击中,嘶鸣着跌倒在地。
随着军士大批涌来,巨雷般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声音却远在身后。葛怀敏死命勒住马匹,朝前方望去。
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排人影,他们半蹲在地,手中握着白腊杆制成的长枪,夜色下,宛如一排雕像。再往后,是一道长龙般的铁丝网,足有百余步长。这些宋军大多没见过铁丝网,但他们把铁丝网摆在身后,摆明了宁死也不容他们越防线一步。
葛怀敏心头生出一股寒意,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走完这短短几十步路。
一个雄狮般的男子负手立在阵前,淡淡道:“雷池莫逾,葛将军不小心误入我雷池,还想出去吗?”
葛怀敏瞳孔收紧,一字字道:“孟非卿!”
孟非卿狙击宋军的位置选取在定川寨东南五里,程宗扬几乎与葛怀敏同一时间赶到。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又是一声大骂,该死的岳鸟人,地雷也造了出来,他过够了先知的瘾,一点渣都不给自己留啊!
以程宗扬的眼光看来,这种地雷的威力很可疑,别说被地雷的爆炸力波及,就是直接踩上,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过伤者的惨叫反而更渲染了这种未知武器的可怕。
随着爆炸声不时响起,越来越多的军士停下脚步,面前平坦的原野此时却成为危机四伏的禁地,没人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被埋在地下的天雷撕成碎片。
星月湖大营手里的地雷并不多,但用来阻截这些宋军已经够用了。葛怀敏运气不坏,一马当先也没踩上地雷,但也因此无意中闯入雷区深处,进退不得。
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