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一行人来到襄城唯一一座傍山酒店。
这座傍山酒店,经过数年建造后,终于建成运营。
“王首席,林副总,两位还是第一次来仙居参观……”何佳期微笑介绍,“尉总前年倒是来过……”
当年竣工的剪裁仪式,自然是由项目负责人尉孝礼出席。
而王燕回的确不曾前来,“酒店建设很成功。”
“付出了不少心血,当年来这里还险些发生了意外……”尉孝礼忽而提起,何佳期笑了笑,立刻带过话题,“后来安全措施很严谨……”
顾席原不动声色,望向了一侧的林蔓生。
蔓生搭乘观光电梯,瞧着渐渐宽阔的视野。一直到窄道那一层的时候,便也记起当年,正是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预谋的意外。
依稀之间,耳畔猛然响起那道男声:我可以坚持住——!你听见没有——!蔓生——!快决定——!
那份焦灼感竟再次袭来,直到蔓生听见宝少爷在喊,“妈妈!”
蔓生垂眸瞧着牵手的少年问,“怎么了?”
宝少爷惊于这片山腰,“我可以去那个山洞里看看吗?”
众人也都寻声望去,闪耀建造的窄道那端,的确保留了一处山洞。
蔓生微笑,“等吃过饭,就可以去。”
今日是由恒丰做东,当一行人抵达酒店大厅的半山腰时,现任总经理陈总已在迎候。
陈总并不持有恒丰股份,但是因为能力出色,所以当年由恒丰董事会推举为执行总经理。从两位董事口中得知,保利一行抵达襄城,更是要当面相迎问候,“真是荣幸,几位远道而来……”
包厢早已安排,男人们进了其中一间应酬谈笑。
“蔓生,小宝,我们来这间……”何佳期十分贴心,因为宝少爷在场的缘故特意区分,迎着母子两人前往另一间。
两间包厢相距并不远,都在同一片,这几位大少一入座,陈总就立即笑着招呼,“几位先喝杯茶!”
陈总稳重大方,也十分能说会道,陪着这几位谈天说地。
待菜肴上来,陈总举杯敬酒,众人齐齐举杯接下。
这之后,顾席原作为公司董事。也拿起酒杯敬酒一杯,“尉总,我敬你。”
“顾董事客气了。”尉孝礼笑应。
而后又一杯酒斟满,顾席原对上了王燕回道,“王首席,也敬你一杯。”
举起的酒杯,正朝着对面而坐的王氏大少,王燕回却是端坐不动。
岑欢瞧着这一幕,很明显王首席对顾董事存有敌意。
有些过往,岑欢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这位顾董事曾经对蔓生小姐做出过残忍之事……
可是这杯酒,到底又会不会接?
僵持半晌,王燕回这才不疾不徐拿起酒杯回敬,却开口一句,“请问顾董事,昨天的一切能当作不曾发生吗!”
他仿佛是谈起警署里配合审讯时而起的争执。可顾席原知道,他是在指过去指那些伤害!
……
另一间包厢内,何佳期做东,招待蔓生母子,还有余安安陪座。
相比起寒暄客套的饭局,此处更是舒适自在。
何佳期亲自点了许多特色菜肴,宝少爷也十分赏脸称赞,“味道可以。”
“才可以?”何佳期笑了,“那看来以后后厨还要继续加油!”
“是要加油,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宝少爷语出金句。
何佳期一下哑然,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口才!
“妈妈,我吃好了。”宝少爷用餐巾抹了抹嘴道。
蔓生知道孩子的心思,“想要去看山洞?”
宝少爷点了点头,余安安放下碗筷道,“我陪宝少爷去!”
余安安立刻带着宝少爷出了包厢。过窄道前往山洞一探究竟,何佳期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禁呢喃道,“这个孩子,长得真是像他的父亲……”
就连蔓生也不得不承认,宝少爷承袭了更多尉容的基因,她淡淡道,“总是会像一方多一些。”
一阵沉默后,何佳期又道,“蔓生,你当年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从恒丰总经理退下来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蔓生直接道,尽管不明原因,可商场上瞬息万变一切都不过是常事。
这是其中一件,而何佳期提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你不知道,那年容少曾经来襄城找过我。”
蔓生望着包厢窗外,可以瞧见宝少爷牵着余安安进了山洞,听见她又道,“他来问我,请我将当年慈善拍卖会上那幅天鹅画卖给他!”
天鹅画……
蔓生记了起来,那是她亲笔所画,可原本唯有孤单只影的一只天鹅,后来又被添上了另外一只!
为什么又要来告诉她这件事?
又是和他有关!
不等她继续往下说,蔓生冷声道,“这幅画已经和我没有关系,当时是你拍得,怎么处理是你的权利!”
她突然冷漠的反应让何佳期着实一怔,轻声又道,“我同意卖给他,还是原来的三千万。可是等第二次见面交货的时候,他又说不要了。”
“我感到很怪……”何佳期记起他前后的反差,至今匪夷所思,“再后来,我又带着画去找他……”
蔓生在旁坐着聆听,何佳期的声音悠远传来,“结果,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离开了。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幅画,明明就是想要,可他还是没有拿走那幅画……”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买画,一会儿说要,一会儿说不要,最后又没有拿走?”何佳期无法想明白,她只得询问。
周遭寂静,是蔓生再次开口,“何小姐,不管是谁来找你买画,都和我没有关系!以后也请不要再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比之方才更激烈的冷酷口吻,她的面容依旧宁和,但是何佳期却发现,她的手指那样用力握住酒杯,却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她并不似表面这样平静,正如顾席原所言:她并不好!
因为,她在极力克制甚至拒绝听闻。
只怕自己心有所动。
……
饭局结束之后,众人再次接到了警署来电。
袁警官联系林蔓生以及王燕回,请他们前往襄城警署。
而顾席原则是被传唤前往襄城监狱,因为顾淮北还入狱其中,警方想要透过顾家两兄弟见面,打探到一些进展情况。
如此,众人就要分开行事。
只剩下何佳期,还有恒丰陈总,留下来继续招待尉孝礼一行。同时,也陪伴宝少爷,留在这片山里游玩。
前往警署的一路上,蔓生一言不发。许是因为匆忙而来,又逢不断的审讯调查,所以色有些疲惫。
王燕回瞧了她一眼问道,“昨天晚上没睡好?”
她本就肌肤白皙,阳光下更觉透明,而眼睛下方一丝泛青,显得有些没有精。
蔓生如实回道,“到了陌生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
王燕回收回目光,望着前方道,“你放心,我没有对顾席原怎么样。”
蔓生亦是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又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还能打架不成。”
确实没有再找顾席原打一架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尽管他还会为她感到不值。可既然她都已经忘却,他也不再紧盯住不放。
只是,王燕回还是道,“蔓生,这个人你还是不要往来!”
单是想到那一声“顾大哥”都觉得可笑!
“他会有第一次出卖你的时候,就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王燕回几乎是断言道,“这就是人性!”
人性至此,是否又真是荒凉冷漠?
蔓生不愿再去思量,轻轻“嗯”了一声,她也没有任何意见。仿佛来往与否。也并不重要了。
听见她的允诺,王燕回似放心了许多,他又是道,“他现在从恒丰总经理的位置上退下来,这就是报应!”
董事会直接讨伐将他拉下马,听闻顾席原退位之时,王燕回当真是为她感到出了一口恶气。
正所谓天理循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命运审视安排!
……
来到警署后,两人又是进入会客室,袁警官已在等候,“两位请坐……”
袁警官这次会请他们单独前来,更是想要彻底了解家族之间的纷争,于是她道,“王先生,李女士,昨天晚上人太多了,也不方便多问。今天只有两位,希望你们将孩子的前因后续,还有两家之间的纠葛都向警方说明……”
昨夜一下听闻太多纷争,袁警官理清了案件,却理不清那些家长里短。
王燕回沉眸,“好,我来说明。”
袁秋叶就要仔细聆听,就在他开口之前,一旁的林蔓生抢先道,“还是我来说!”
王燕回显然不愿让她去亲口陈述,可蔓生朝他道,“大哥,我来说最清楚。”
他这才收了声,不再继续。
蔓生想着过往这一切,只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格外悠远的梦境,“尉司棠是我在意大利留学的时候怀上的……”
袁秋叶终于彻底得知过往,从她的口中娓娓道出,却像是目睹了一出格外荒诞离谱的电视剧。借腹生子,非亲生子女,而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竟然又是当年出资怀子的那家雇主……
“事情就是这样……”蔓生轻声收尾,望着对面的女警官。
王燕回已然沉默,因为这一切听来平静无波,谁又能知晓是经历了多少伤痛。
袁秋叶自问见识许多案件,也经手过无数不可思议的家庭背景,可却没有一起案件,像是此刻那般让人哑口无言。
蔓生又是呼喊,“袁警官,我已经说完了。”
“……”袁秋叶方才清醒过来,“感谢林女士,你说的一切我都已经清楚……”
王燕回则是追问,“警官,我们想要知道,尉容有没有认罪?”
蔓生瞧着对面的女警官,她回声道,“警方的确有针对审讯,不过他拒不认罪——!”
拒不认罪!
王燕回冷声一句,“我就知道会这样。”
谁又会承认自己谋害!
“现在只能看监狱那边,顾淮北有没有新线索……”袁秋叶一瞧时钟,这个时候顾家两位也应该相见。
一想起顾淮北,蔓生的眼前浮现那一幕,是他举枪对着萧从泽就要扣动扳机。
而在多年前,他就曾将枪口对准顾淮北!
……
襄城警署的探视房内,顾淮北穿着囚服被警员带了出来。
顾席原已经在座,两人再次相见,虽又是在警署,可时隔多年,也已不似以往。
顾淮北这几年入狱服刑,明显沧桑消瘦了不少。唯有那道剑眉,可见曾经天之骄子的风采模样。
当他入座后,顾淮北对上顾席原,他笑了一声,“还以为只有在监狱里的人,才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三弟,原来比起我来,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顾淮北终于亲眼见证他的落马,还有他的落魄。
顾席原缓缓出声,却是凝眸以对,“当年帮助你偷渡入境的人,究竟是谁!”
“你现在是来求我的态度?”顾淮北怎会不知,警方现在正在查探尉氏容少,而他这边更是关键证词。
顾席原又道,“他怎么会和你合作!”
仿佛,他是在指。尉容根本就不屑于联手他在背后谋划!
顾淮北扬起唇,此处森冷的阴风而过,“难道就没有这种可能?”
顾席原整个人一凛,顾淮北又是森然道,“你心爱的继妹,先是遭遇了你,又是遭遇了那一位尉氏容少!他比起你来更狠,你说林蔓生还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不疯已经是迹,还能来这里再见你,更是勇气可嘉!”顾淮北冷笑道,“不过,我想她一定还记恨你!毕竟,有些恨就是磨灭不了!”
顾席原却无心再听这些,男声已如冰冻,“说出来!当年背后到底还有谁!”
顾淮北靠着椅背,那慵懒的姿势说着,“你说还有谁?林蔓生真是可怜,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她——!”
里外?
顾席原有一丝愕然,如果说尉容是外人,那么现今对她而言的自己人……
岂不是只有王家!
……
顾席原探视过顾淮北后,当下并没有结果。
可是又过了两个小时,一直不肯松口的顾淮北突然承认,背后之人的确是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