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子安突然停下,众人疑惑而茫然:“怎么了?”
“好了。”陆子安的目光幽深:“可以出了。”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忍不住团团围了上来。
站在炉子旁的老师傅小心翼翼地拿起勾子,想象着即将出现的美物,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勾子下落,缓缓拉出烧制好的器物。
刚刚拉出来的时候,花瓶整体通红,表面甚至有些灰扑扑的,看上去很不起眼。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渐渐降低,釉面逐渐冷却,刹那间,瓶身流光溢彩,让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
淡蓝的底,冶艳的花枝,细细软软的茉莉,花瓣四边染了一层淡淡的薄绿,压着半遮不露的枝叶,欲诉还羞。
掐丝细腻而流畅,线条粗细消减之间自有其规律,足可见匠师技艺之精湛。
最难得的是,釉面光滑而均匀,整体非常通透,而这,正是七宝烧最鲜明的特色。
用勾子轻轻拉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就着灯光看到一层模糊的光影。
这种半透不透的感觉,有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的美感。
“到底还是有差别。”陆子安自己仔细端详着,拿勾子轻轻挂住边沿,缓缓转动:“这种无线,受材质的限制,无法做太高太清冶的东西。”
清冶的意思,是指银丝少而画面清朗,没有铜为胎,银丝过少根本起不了釉。
而银丝多了,做得太高画面就繁复,就没办法再做成如此通透的釉面。
旁边的老师傅看着,颇为赞叹:“但陆大师你这件作品清新秀雅,观之心静如水,已是极难得的顶级之作。”
所谓名家,就是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更何况眼前这个花瓶,仅仅是陆子安自己琢磨着做的练手之作。
“是啊,有舍才有得。”另一人见花瓶颜色已经不再变化,便知道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什么时候打磨呢?”
“这件不需要打磨了,直接毁了吧。”陆子安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我再试试别的。”
还试?
不对,他刚说,毁了?
眼看陆子安拿着勾子来勾,泰霄一众老师傅瞬间变色:“等一下!”
有个老师傅正好戴了手套,想都没想,直接把花瓶拿了起来。
勾子落空,陆子安抬眼望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陆大师,我们觉得这件作品已经很完美了啊!”
“对啊对啊,这种无线无胎的,我们见都没见过,怎么就不行了?”
“毁了太可惜了啊!你不要,给我们吧!”
“……”
陆子安皱了皱眉,目光从花瓶上划过,想了想:“我是觉得这个技术不够成功,你看它的底部,胎体有些垂坠感,到底是没有铜胎为底,釉面过于厚重,一烧就见了真形。”
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原来之前他们以为是故意做出来的底部,是被熔化后的釉……
“也不影响啊,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
陆子安指着花瓶:“另外这形状也太方了,插不了花也放不了别的,掐丝的时候还是得考虑一下容积。”
“这个……”众人没话说了。
应轩也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白白毁掉,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师父,我看这花瓶确实有些不足,不如晚些拿回去,给师娘放头花吧?她前些天在说自己的绢花没地方放。”
绢花?
陆子安想了想,好像曼曼是说她找了位老师父学做绢花,做了好些得找个东西放来着。
这么想着,这个有些瑕疵的花瓶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他定定看了应轩片刻,到底是不忍在外人面前削他面子:“行吧。”
这瑕疵品搁外面有损他形象,但留家里用用还是可以的,至少外表挺能唬人。
见陆子安终于松口了,众人也松了口气。
纷纷戴了手套各种观赏研究,恨不能把这陆子安口中的“瑕疵品”占为己有。
他们都在欢喜,唯陆子安目光沉沉,他看了眼应轩:“你过来。”
虽然刚才陆子安在他的建议下同意了他的建议,但应轩心里还是颇为忐忑的。
跟着陆子安走过去,看着他清点现有的工具和材料,应轩挪了过来,带着将功补过的心理谨慎地问道:“师父,您要不要试试铜丝?”
银丝为底有异样的话,不如换成铜丝试试,每种金属都各有不同,多试试总是没坏处的。
“不用了。”陆子安想了想,走到一旁的材料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