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泥,再用双手举起放回段老爷的面前。
苏卿言默默看着,不知为何,竟为谢云舟如此放低身段讨好的模样,感到有些心痛。
段老爷似乎不领情,衣袖往旁一拂道:“你最好别忘了,当初你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可是我段笙把你给捞起来,让你到府里做夫子,不然你哪能赚到这些银两和声望。”
谢云舟低头跪着,两袖在胸前交叠,仍是恭敬回道:“段老爷的知遇之恩,云舟从不敢忘!”
段笙轻哼一声,右脚翘在左腿上,弯腰掸了掸衣摆道:“你明白就好,做人啊,可不能忘本。”
苏卿言在旁边越看越来气,段笙平日都做出一副乐善好施的谦和模样,谁知私下对着谢云舟,竟是如此高傲又刻薄。他明明看见谢云舟一直跪在那里,却根本没让他起来的意思,就这么乜着眼,又问了几句大少爷学业上的事。
谢云舟就这么跪在被茶泼湿的泥水地里,态度谦卑,语调平稳,可只有苏卿言看见,他的双拳在衣袍边攥起又松开,明显在压抑内心的抗拒。
默默叹了口气正想悄悄离开,突然看见不远处,几名丫鬟跟着管家朝旁边走过去,心中一动,忙装作刚路过,大声喊道:“刘管家,见着你可太好了,能带我去少爷房里吗?”
竹林里的两人被这喊声惊着,段老爷朝谢云舟使了个眼色,他连忙撩袍站起,弯腰擦着裤腿的污渍,然后抬眸看了眼竹林外的苏卿言,对段笙揖拜道:“老爷若没别的事要问,我便去给大少爷上课了。”
段笙掀起眼皮挥了挥手,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似乎也没兴致再为难他。
谢云舟快步走出竹林,追上苏卿言的背影,走到与她并肩的地方,看了眼她手里的药碗问道:“是去给大少爷送药吗?”
苏卿言总觉得自己无意中窥见别人的秘密不太道德,便轻轻地“嗯”了声继续往前走,谁知谢云舟又上前拦在她面前,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我帮你拿吧。”顿了顿,又倾身靠过去,压着声道:“方才谢谢你了。”
苏卿言未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毕竟是件太不光彩的事,自己倒觉得窘迫起来,低着头想了想,道:“先生才学过人,绝非池中之物,何必要委曲求全呢?”
谢云舟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会用这些词的。”
苏卿言这才想起自己就是个乡下丫鬟的身份,暗地里掐了下手指道:“哦,我有时听先生上课,便偷偷记下几个词。刚才是乱用的,先生可别笑话我。”
谢云舟对她赞许一笑道:“你用的很好,以你的资质若是好好学,也不会输给府里的两位姑娘。”
苏卿言不知该如何答他,然后又听他轻声道:“像你我这样的人,若不是将自尊放到最低,甚至任人踩踏,如何能挣得出人头地的滋味。”
苏卿言怔怔停下步子,转头看着他明明光风霁月的侧颜,然后便隐隐有些心疼。
以往她只觉得谢云舟年纪轻轻便坐到宰辅的位子,除了有才学与见地,还缘于那份审时度势的清醒,可今日才知,它们是经过多少冷眼和隐忍才能熬出来的。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再未开口,只是陪着谢云舟走到少爷的房门口,远远便看见门开着,魏钧一身白袍靠在罗汉榻上,旁边田映蓉一脸期艾地坐着,偶尔抬眸看他一眼,见表哥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表情又添了些哀伤。
苏卿言远远看着,也不知该同情这少女的痴情放错了对象,还是该因这一幕而生气,两种情绪交杂在一处,干脆板着脸走进去,勉强对田映蓉行了个礼,这才想起自己的药碗被谢云舟拿着,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微笑,然后迈步进来,将药碗放在魏钧面前的案几上道:“你进来的那么急,我都没拉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