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摄政王提及死去多年的胞兄,遏必隆泪如雨下,悔恨交加,但也于事无补。片刻后他擦了擦了脸上的泪痕,以不甚灵活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被搓揉的皱皱巴巴的书信,恭敬的放在了多尔衮的桌案上。
“这时明朝朝鲜驻军总兵程铭九的亲笔信,请摄政王过目。”
程铭九是何许人也,多尔衮从未听说过,如今就连阿猫阿狗都敢给他写信威逼,愤怒又忍不住漫上了心头。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将那封皱巴巴的书信封皮撕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首先表明了大明镇虏侯并无意与清国为敌,甚至双方还有着共同的利益契合点,但这是題外之意。这封信的重点在于,明军可以放归被俘的八旗兵已经豫亲王豪格,甚至还可以给他一个体面的台阶,以让他对国内有所交代。
不过,提出的条件却让多尔衮阵阵皱眉。
大体上有三点,一则是赔款,因为清国方面率先挑起战争,入境朝鲜国,大肆屠杀掠夺朝鲜国平民百姓,因此必须对朝鲜国予以适当的赔偿,这个数目当以一千万两白银为宜。赔款倒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割地怎样都行,但这赔款的数额还是让多尔衮忍不住咋舌。关外少民少地,一千万两银子,要多少年才能攒的出來,除非是大举动兵,再南下打草谷,去抢他一把。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随意对长城内的明朝京师随意动兵了吗。明军占了朝鲜,一直虎视眈眈,只要清军稍有异动,说不定对方就会杀过鸭绿江。
二则是通商,清国必须开放海禁,允许商人自由出入辽东,采买关外特产,运送各地货物。并且直接明言一点,清国政府不得对持有大明镇虏侯派发商引之商人征税。
这一条咬咬牙也可以认下,毕竟是无关痛痒的商贸,还不涉及根本。
二则是租地,清国将金州、复州、小黑山等地悉数租借与江南贸易公司,江南贸易公司在租借地内与清国当地官署拥有同等事权。租借期一百年,每年租金十万两白银。
只有最后这一条是让多尔衮最为头疼的,租借土地的法子表面上看不是割地,但却要求与官署拥有同等事权,这里就是很有待商榷的地方。
还有,那个江南贸易公司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明朝新设的官衙还是民间私设的商会。
在信件末尾,程铭九特地标注的一行文字解释了多尔衮的疑惑。江南商贸公司并无大明官府身份,其中的经理执事也沒有官家身份,纯属民间商人自发所设。
大明镇虏侯重视工商,对江南的工商业大力扶持,甚至为其提供武力保护也在所不惜。
看到最后这句话,多尔衮忍不住冷笑连连。就算这些南蛮汉人口口声声说江南贸易公司沒有官府身份,那么那个李信又凭什么替它提供保护。或者说,这个所谓的江南贸易公司,本來就是那个李信私人的财产
想到这些,多尔衮只觉得内心中黑暗一片的世界里忽然间打开了一扇窗子,尽管他现在还沒有体会明白,这扇窗子究竟该如何利用,但终是有了一丝窥得朝鲜明军本意的恍然感。
多尔衮将手中的书信放在桌案上,抬头冷眼看向遏必隆。
“说说吧,你回來之前,明朝人对你有什么交代。”
他不相信,明朝人放遏必隆回來就是为了让他送一封信这么简单。
遏必隆赶忙回道:“回摄政王话,程军门说了,只要摄政王肯罢兵言和,与朝鲜国签订睦邻友好条约,明军甚至,甚至可以出兵帮助摄政王平,平乱。”
啪的一声,多尔衮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将遏必隆吓得浑身一颤。
“放屁。睦的什么邻,哪李來的友好。朝鲜是我大清属国,闵氏是乱臣贼子,要本王与乱臣贼子签订条约,真真是白日做梦”
将遏必隆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多尔衮自觉胸中的怒气稍稍消减,然后又暗叹一声,骂归骂,如果能把租借地这一条适当的改动改动,未必不能一谈。
为今之计稳定内部才是关键,否则等他被赶下了摄政王的位置,大清国和多尔衮还有半文钱关系吗。
“本王要听你的意见,而不是你那明朝主子的意见。”
多尔衮对遏必隆这种毫无骨气的做派甚为不齿,言语间极尽嘲讽。
遏必隆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奴才建议摄政王先答应程军门提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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