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最新网址:http://www.ltxs520.info,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龙腾小说 > 辣文肉文 > 雾雨电 > 第五章

第五章(2 / 2)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星际判官 天才红包群 倪匡作品集 公车大劫案 最佳二传 老公,我们一起种田吧 超级老板:屌丝绝境重生纵横商界 老公,我们离婚吧 如获至宝 七仙女

吴仁民坐在床上,用手揩着额上的汗珠,半晌不说一句话。他的心好像要跳出口腔来

了。许多可怕的影子还在他的眼前晃动。他觉得他从另一个世界里回来了。有什么东西在咬

他的脑子,他双手捧着头在呻吟。

“仁民,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吴仁民不回答,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志元,我还活着吗?”

“活着?当然。你活着,我们都活着,所有的人都活着。”

高志元粗声回答道。

“那么我怎么会梦游地狱呢?”吴仁民苦恼地问自己。他接着非常激动地说:“志元,

我梦游过地狱了。我看见许多青年给剖腹挖心,给枪毙杀头,给关在监牢里,受刑,受拷问。

我看见他们也是血肉造成的。他们的父母妻子在叫号,在痛哭。我问别人,他们为什么

会到了这个地步。别人回答说,他们犯了自由思想罪。‘真的,该死的青年。’我正要这样

说,忽然什么都不见了,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血海。我吓得惊叫起来,就这样醒过来了。我发

觉我还是住在洋房里面过着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我真是一个在安乐窝里谈革命的革命家。志

元,我恐怖,我害怕,我害怕那梦里的我。”

“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仁民,你还是安静地睡吧。你太兴奋了。以后不要多吃酒。你

看我现在也不常吃酒了。”高志元声音含糊地说了上面的话,又把身子翻向里面去睡了。

吴仁民走下床去打开窗户,把头伸到窗外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还在痛。他的眼

睛润湿了。

弄堂里没有人影,也没有灯光。对面是一所花园。一株一株的树木在灰白光里显露出它

们的茂盛的枝叶。草地上小虫悲切地叫着,像是在作垂死的哀鸣。一座洋房耸立在花园中

间,像一座坟墓,关着它那永远不让人知道的秘密。再过去便是街市。但那里也没有一点声

音,连小贩的叫卖声也没有。一切都死了。爱死了,恨也死了;享乐死了,受苦也死了;压

迫死了,革命也死了。灰白色的光像一个大的网,掩盖了一切。只有他还活着,在整个城市

里只有他一个人活着,活着来忍受热情的火焰的折磨。

“动呀。起来动呀。为什么老是躺着浪费时间?”他向着躺在他下面的花园、洋房、街

市挥手,好像他立在群众的前面,从他的心里发出了这样的叫声。“动呀。起来动呀。只要

一分钟的激烈的活动,就毁掉自己的一生也值得。爆发吧,像火山那样地爆发吧。毁灭世

界,毁灭自己,毁灭这种矛盾的生活。”他又狂乱地挥起手来。

任何的动作都没有用。并没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动。只有那小虫的叫声忽然停止了。寂寞

的网更加张大,似乎连他自己要被它掩盖了。

“我不能够死。”他挣扎地说。这时候他已经被愤怒和绝望的感情紧紧抓住了。他要

生,他要历尽一切苦难而生,来完成他的工作。但是现在他站在这个死的房间里,这个死的

城市里,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爱,没有恨。他还能够做什么呢?他不是已经向着死的路上

走去了吗?

这时小虫的叫声又突然悲切地响了。这叫声似乎和从前不同。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它。这

里面荡漾着孤寂的生存的悲哀。这悲哀也正是他的。他现在和那小虫一样,也只能够发出绝

望的哀鸣了。

又过了一些难堪的时候,他抬起头往四面看。他在右边的天空中发现了一片光亮。他惊

讶地望着那里。但是他明白了。这个城市并不是死的。它确实活着。这时候,就在这时候,

在跳舞场里,乐队正在演奏,富家子弟正搂着漂亮的少女跳舞调笑;在大赌场里,在妓院

里,在大旅馆里,在跑狗场里,绅士和名媛们正在一掷万金地纵欲狂欢。同时在工厂里,机

器狂怒般地动着,工人们疲倦地站在机器旁边呻吟受苦。是的,一切都没有死,爱没有,恨

也没有,享乐没有,受苦也没有,甚至压迫也没有。但是革命呢?革命却死了。

“革命死了。”一个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叫起来。他不能够忍受。他受伤似地捧着头,

他竭力支持着自己的身子,免得他跌倒在地上。因为另一种回忆又来打击他了。几年前当他

的玉雯离开他走到那个官僚的怀里去的时候,他曾经听到一句话:“你们革命家连一条狗也

比不上。”这句话是从玉雯的伴侣的口里说出来的。那个玉雯,她曾经抛弃女学生生活进工

厂去做女工,曾经那样热烈地为革命努力,把自己贡献给一个理想,而得到多数朋友的敬

爱。她曾经对他表示过真诚的爱情,而且坦白地接受了他的回答。但是在不到一年的分别以

后,这样的一个美丽的女性竟然抛弃了革命,抛弃了他的爱情,而走向那个骂“革命家连狗

也比不上”的官僚的怀里去了。短短的黑发,细长的背影,秀美的面貌。她好像一个纯洁的

女,一提起她,就使人发生一种温情,一种敬爱。可是她却自己毁掉了这一切把身子陷在

污泥里面,她一点也不顾惜。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至今还不知道。而且即使他知道也没有

用了。事实毕竟成了事实。在那个官僚的淫荡的拥抱里和肉的压迫下,她的一切曾经是美丽

的东西都消失了。她的面貌上已经没有了勇敢、纯洁、热烈的痕迹。血一般的口红,石灰一

般的香粉就把她的过去完全埋葬了。那个官僚摇摆着肥脸,用肥大的膀子抱着她的纤弱的身

子,那情好像在说:“你看,我把革命战败了。”在经过了许多事变以后这个景象又突然

来到吴仁民的心头。这个景象似乎生了许多根刺,刺痛他的心。难道革命果然被战败了吗?

难道革命果然跟着那个女人死去了吗?他忍不住愤怒地这样问自己。他在跟一种突然侵袭来

的幻灭战斗。

“那是不可能的。”他终于狂乱地吐出了这句话。他把手往旁边一挥,好像推倒一个敌

人。“革命是不会死的。”他又愤怒地叫起来,但是声音含糊,即使人听见,也不会明白他

说的是什么话。过后他低声自语道:“女人毕竟是脆弱的东西,她们总是跟着环境走,很难

站住脚跟。无怪乎高志元常常骂女人。很多的女人跑到我们的运动里面来,她们也曾多少做

过一些事情,有些甚至是很勇敢的。但是等到她们找到了丈夫以后,她们就变成了另外的一

种人。有的规规矩矩做太太,有的拿丈夫的思想做自己的思想。她们很容易为了一点小的利

益就牺牲了自己花费许多精力制造出来的美丽的东西。她们不爱惜自己,比男人还厉害。譬

如玉雯,为了极小的代价——安乐的生活,她就离开了我们。”他说到这里极力按住胸膛,

因为他的心又在痛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真是罪恶之窟。那样美丽的女性居然也给它断送了。”他又一次绝

望地叫起来。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绝望地抖动着。他自己听见这声音,心里也起了大大的震动。

他挣扎地自问道:“难道我也是走近了生命的边沿,就要像陈真那样地灭亡,所以连怒

吼的力量也没有了吗?……”“仁民,你在同哪个说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高志元

在床上翻动身子,声音含糊地发出上面的问话。

吴仁民不回答,只是抚着他的痛得厉害的心。

“你为什么不睡?已经很迟了,”高志元继续说,便推开薄被坐起来。“空气闷得很,

你为什么把窗全关着?”

“窗都打开了,”吴仁民烦躁地说。

“那么为什么还是这样闷呢?”高志元苦恼地说。他走下床去扭燃电灯,但是电灯不

亮,总开关已经被二房东关上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囚笼,哪里有一点自由的空气。”吴仁民依旧烦躁地说话。

高志元走到窗前把静寂的弄堂和坟墓般的花园望了许久。忽然他把身子紧紧地压在窗台

上,用力在那上面揉了几下,口里发出呻吟般的、压榨出来似的声音说:“我的腰又在痛

了。我这种痛苦,这种零碎的痛苦,总没有终结的时候。”

吴仁民掉过头用同情的眼光看这个朋友。他的心痛增加了。在这个环境里他们两个人显

得多么软弱无力。他们从前以为自己是代表着世界的正义和真理的唯一力量,是这个黑暗世

界中的一线光明。可是如今连他们自己也不能够这样相信了。他们有什么力量来震动,来破

碎,来毁灭这个罪恶世界呢?他们有什么力量来照彻这个黑暗世界呢?他们已经被零碎的痛

苦折磨得连怒吼的勇气也没有了。

“仁民,你把我杀死罢。这种生活我实在不能够忍受下去,”高志元无力地靠着窗台,

好像要倒下去似的,他用恳切的声音哀求道。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用语言表示不出来的深切的

悲哀。

“要我杀死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吴仁民恐怖地、痛苦地问道。

“我的半残废的身体本来就不能够经历激烈的斗争,现在我也没有力量再跟零碎的痛苦

斗争了。并不要什么打击,我的病随时都会使我躺下去。”

“志元,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这样消极?”吴仁民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同情地问道,一面

伸出手捏住高志元的一只微微战抖的膀子。

“你不看见今晚上小川的样子?我希望别人。我相信别人。

结果只是幻灭。”高志元生气地说。“美丽的幻影都成了过去的陈迹。现实只是一片残

酷的黑暗。从这里走到光明的将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长的岁月。也许那只是一个永远不

能够实现的梦,也许人类是被命定了永远在黑暗中互相残杀,也许世界根本就不能够改造。

看见小川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对革命也没有把握了。”接着是几声长叹。

“绝不能够。”吴仁民坚决地说,这是对高志元的前面的话的答复。他走去在桌上摸索

到一根纸烟,又擦燃了火柴。一线火光照亮了这个灰暗的房间的一部分,但很快地火光就没

有了。火柴头带着烧焦的伤痕,无力地落在地上。接着他的脚就往火柴头上一踩。于是谁也

忘记了那根火柴曾经燃烧而照亮房间的事,只有在纸烟头上还燃着红的火。

“我们的命运也许还不及火柴。火柴烧了自己的身子以后虽然免不掉受人脚踏,但是它

究竟曾经照亮了这个房间。而我们呢,我们为理想奋斗,为理想受苦,也许一直到死都没有

照亮什么的机会,”高志元依旧呻吟似地说。

“难道因为这个缘故你就灰心吗?”吴仁民在狂吸了几口纸烟以后突然问道。他不等高

志元答话便又接连地冷笑几声,一面大声说:“小川正是剑虹的大弟子,也就是剑虹式的教

育的成绩。把一个一个的青年造成了张小川这个样子,剑虹也应该满意了。”

“这也不能说是剑虹的错,”高志元刚刚说了这一句,却想起今天李剑虹在席上批评吴

仁民的话以及他对待张小川和吴仁民的态度,便不再作声了。

“这也许不是他的错。我看我们民族已经衰老了。像我们这样古老的民族世界上再没有

第二个。在我们中间恐怕没有多少活力存在了。所以我们的青年也很脆弱。我们如果得不到

新生就会灭亡,灭亡而让地位给别人。我们所预言的黎明一定会到来。我们的理想并不是不

可实现的梦。可悲的是我们也许会得不到新生。想到将来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得到自

由的幸福,而我们却在灭亡的途中挣扎终于逃不掉悲惨的命运,这真叫人感到痛彻骨髓。真

叫人不甘心。也许我们应该灭亡,但是想到我们这许多年的艰苦的奋斗,我们对这个灭亡的

命运绝不能甘心。”说到这里吴仁民的声音里差不多要喷出眼泪来了,他便住了口。

“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们绝不会灭亡。”高志元恼怒地说,“你说,既然我们得不到新

生,那么我们为什么又要努力奋斗?”

“这就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意义了。即使奋斗的结果依旧不免于灭亡,我们也

还应该奋斗。即使我们的面前就是坟墓,然而在进坟墓以前我们还应该尽我们的力量去做一

番事业。奋斗的生活毕竟是最美丽的生活,虽然也充满了痛苦。因为害怕灭亡的命运,因为

害怕痛苦而选取别的道路,去求暂时的安乐的生活,那是懦夫。我们是生来寻求痛苦的人,

我们并不是奢侈品。我们要宝爱痛苦。痛苦就是我们的力量,痛苦就是我们的骄傲。”一种

力量突然鼓舞着吴仁民,使他热烈地、忘了自己地说出上面的一番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热

情。

“你的意思不错:痛苦的确就是我们的力量。然而我不相信——”高志元感动地说。

“不,那不是我的话,”吴仁民突然改变了声调,烦躁地打岔道。“那是陈真说的,他

写在他的日记里面……他是一个说教者,我不是。我决不是说教者。”他说了又拚命地狂吸

纸烟,他差不多把烟雾全喷到高志元的脸上。“我不是说教者,我不能够一天一天地去敲那

迟缓的钟。我要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情,即使毁灭世界,毁灭自己——”他说到这里就住了

口,把纸烟头掷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踏它。

高志元也不再说话了。他苦恼地、惊疑地望着吴仁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昏迷,还是

清醒的。他只觉得一阵烟雾在他的脸上跑,从烟雾里时时露出一对可怕的、光闪闪的眼睛。

屋里很沉闷。他的肚皮一阵一阵地痛。一切都死了,只有痛苦没有死。痛苦包围着他

们,包围着这个房间,包围着全世界。他不能够抵抗它们的袭击。他只是重复地念着方才吴

仁民说过的话:“痛苦就是我们的力量,痛苦就是我们的骄傲。”

最后他脸上一亮,又用坚决的语调说:“我要拿痛苦来征服一切,我要做出一番事情。

我再不能够这样地生活下去。我不能零碎地杀死自己。……”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本站必读
新书推荐: 在女神的帮助下,我成立了理想中的后宫 痴女航线之光辉的逆后宫 我加载了恋爱游戏(我的女友是恶劣大小姐同人) 富源公寓艳史 纯爱战神:机缘巧合下我收获了校花性奴 上古之神的征服之旅 喂奶 我和朱琴的故事 寒蝉凄切 龙女薇诺拉的秘密,女勇者自愿卖淫和被魔物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