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应然之死,不管对于清平王爷还是德妃来说,都是这世间最最伤心难忘的一件,尽管时间已过这么长的时间,但此时一经提及,德妃仍是无法忍耐,泪珠霎时之间便滚滚而落。
清平王爷本来自以为调整好心情,准备按捺住心中伤痛,但这时见到德妃落泪,自己心中情感哪里还是任凭勉强压制可以止住的?他眼中老泪也是顿时落下,两人哭泣一阵,德妃抽泣着说道:“女儿,女儿后悔当初没有听父亲的话,一意孤行进了宫,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清平王爷共有三女一子,除了德妃进了宫,其他的两个女儿都是嫁了帝都之外的名门,萧应然从小定亲,也是订的平民之女。当年德妃要入宫为妃,清平王爷曾在家中多做劝导,只是德妃当时情热,不肯听从,清平王爷最后也只能依了她。
清平王爷叹道:“你与圣上从小青梅竹马,情深爱重,你想与他结为夫妇也是自然的。这些年来他对你也是一直优待,不管哪一方面都没有亏待你半分。现在这般情况,当年又有谁会想到?再说了,这件事情也并非因你而起,反而要由你来承担这般的痛苦,乃是,乃是为父的对不起你才对。”
德妃连连摇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最初怀孕的喜悦,到后来景瑞帝的变化,再到得知了萧应然的死讯,这些日子,德妃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突然了,但在这深宫之中,她连哭诉之人哭诉之地都没有,这时终于见到了父亲,除却说出自己心中悔恨,只恨不得能够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清平王爷也不再多说,只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柔声安慰。德妃哭过之后,平静下来,方道:“父亲,女儿这一胎,也不知道如何情况。这些日子御医和年老掌事的嬷嬷都说这一胎是个男孩,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惧于皇上。皇上一门心思想要女儿生下个男孩,但是,但是女儿若生下男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德妃想起景瑞帝曾说过的那些话,心中一阵发寒,忍不住又抽泣一阵,勉强按耐住,道:“女儿现在只想能够生下个公主,也就,也就罢了。”清平王爷看着德妃形容态,便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宫中受了多大痛苦和委屈。他突遭丧子之痛,女儿又在深宫,也难以照拂得到。这时听她这样说来,心中更痛,便道:“儿子女儿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也是我的好外孙,自然都是好的,这哪是该操心的问题?女儿只管好好保养身体,顺利平安的生下孩子,其他事务都交给为父便是。”
“父亲?”德妃听着清平王爷所说的话,虽然不大明白他具体所指,但却有些隐隐担忧与恐惧,这样的恐惧,甚至比当初景瑞帝对着她疯狂诉说时更甚。
大病一场之后又遭到丧子之痛的清平王爷,头发几乎全都雪白了,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在这时,却带着最温暖的微笑安慰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等你肚子里的孩儿降生到这世上,也是一样。”
若是个女儿,便是兆桢王朝最为尊贵的公主,将会在世上最精心的照料下慢慢成长。而若是个男孩,便是这天下的继承人,顺理成章的将承担起这江山大任,就如同当年年幼的景瑞帝一般。
这是世间理所应当的道理,与希望无关,与欲念无关,与仇恨愤怒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新年过后,景瑞帝病情仍然没有丝毫好转,宫中却有些异变。出入宫门的文武百官似乎常常在哪里都能看到几个新鲜的面孔,而帝都里消息灵通的名门大族,也从各自渠道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帝都里面的气氛似乎随着早春刮起的料峭春风带来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王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可保娘娘在宫中安然无恙。”清平王府中,清平王爷在书房之中听着下人的禀报。
“这些日子劳烦你了,一切还要多加留意。”清平王爷淡淡说道。
“王爷请放心,”那人躬身答道,“属下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得王爷与娘娘的周全。”
这个人当年受过清平王爷的照料与恩惠,此后便一直留在清平王府之中。这样的人,在王府之中,在天下,如同钱家人那样的总共有多少,连清平王爷自己也不清楚。仁义礼信是他从小所听所学所信的一切,也是每一个人在启蒙之时所被教授的一切。他将这些铭记于心,并力所能及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错了吗?他自信没错,但也许在某些人的眼中,这样的事情就是过错,而且大错特错,乃至无法原谅,不能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