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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二部 第1卷 七玄肆虐(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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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于鹤大惊转身,几欲贴面的咫尺间已不及擎出背上双钩,掌圈肘击,推挪运化,爆出连串劈啪劲响,蓦听一声闷哼,赭袍老者如断线的纸鸢倒飞出去,落地前便已失去意识,生死不知!

来人长笑声中,伴随天霄城众人此起彼落的短促呼喊,竟无一人来得及吐气开声,已然倒成一片,连乐鸣锋都没撑过两招,背脊重重撞上院墙,瘫软坐倒;勉力撑开涩重的眼皮,赫见来人披风猎猎丶发黑如夜,面上的青铜鬼脸在冷月下闪着狞光,竟是去而复返的七玄盟主耿照!

孤身折回敌阵,直捣中枢,这份胆大实已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而七玄盟主的实力全不负其嚣狂,舒意浓的反应也只慢了这么两霎眼,周遭从人已无并立者,忙圈转“冰澈宝轮”,唰唰唰连环递出,刺得七玄盟主不住倒退,每下都是贴着剑锋勉强避开,也亏得他后仰低头不假思索,才能抓住间不容发的霎那间。

两人如共舞般一进一退,无片刻稍停,彷佛为此对练过千遍万遍,才能攻得如此贴肉紧迫,又闪得毫厘不失,各逞技,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个中险丶攻守精绝,便不是一流高手都能深刻感受,天霄城众看得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至极对决,本难久持,胜负到头只一霎,舒意浓的剑锋扎穿七玄之首的臂围,迸如水银泼溅,无从抵御;飞雪般的漫天散影劈得对手掌势渐乱,忽一凝实,径刺入对手的左肩!

“冰澈宝轮”的剑脊承受两头之力,弯作弓弧,剑尖却难再没入分毫,舒意浓蓦地省觉:“……衣下有甲!”身剑合一迅速抽退,七玄盟主自不肯放人,双掌一合,锋锐无匹的银刃铿啷啷地在他指掌间迸出刺目火星,似烟花炸裂,灿烂非凡。

便只这么一滞,鬼面青年双手暴长,竟是交错攀至,直把宝剑当成了连索。

就算戴着锁子手甲或银丝手套,也不能握住疾转的“冰澈宝轮”,要以铁布衫一类的横练硬功挡下“冰澈宝轮”,更是绝无可能。

但炽亮的火星间既无鲜血如瀑,也没有被绞断的手指,只有激越的铿啷劲响,“冰澈宝轮”彷佛与另一柄同质之剑对绞,竟成胶着之势。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人?)

舒意浓头一回在实战中感到心慌,抓着

剑锋倏忽逼近的青铜鬼面宛若梦魇,吓得女郎几欲尖叫,久经锻炼的姣美胴体顿失本有的敏捷,僵硬到无法出手抵御,遑论脱逃。

一柄单刀横里插入,被七玄盟主信手折断半截,第二柄刀又至;鬼面青年随折随扔,当钢刀如纸糊般,虽是摧枯拉朽,却彷佛有数不清的新刀接连补上,硬生生将他绊住。

舒意浓及时回,“冰澈宝轮”乘势一抽,才自魔头掌下脱出。

煮熟的鸭子飞了,七玄盟主一声断喝,十指箕张,隐迸金芒的指掌猛然一撕,劲风所及,铿啷啷碎了满地刀板,一只空锷随之掉落,弹滚两匝,另外两柄空刀锷分持于来人左右手,正是赵阿根。

“哇喔。

”少年以空锷互击,似才相信刀板真被扯了个稀碎,咋舌道:“好厉害。

”身畔一声噗哧,却是舒意浓不小心笑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少年的淡定过于喜感,还是那质朴的“赞赏”令七玄盟主下不了台,听着解气才笑的。

无论如何,一笑之后惧意全消,但鬼面青年的反应仍快过了女郎,眨眼间站上檐顶,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冷哼道:“我记住你了,梅少崑。

你小子挺有意思。

”斗篷泼喇一振,如蝙蝠般纵入虚空,倏忽消失不见。

庄外从人接连赶至,泰半是乐鸣锋所部,舒意浓命他们将受伤的同僚抬下去治疗。

乐鸣锋受鬼面青年掌劈之际,堪堪以双臂挡住胸口,幸无大碍,只左臂疼痛难当,约莫伤了尺骨,裹以夹板木条,权且吊挂在胸前。

“他娘的,邪门!”紫膛汉子低啐一口,笑得狠厉:“五层甲啊,一掌全给劈裂。

这是什么见鬼的功夫?”他那双齐肘臂鞴内缀满铁片,既防刀剑,也练膂力,“银血弓狐”能轻轻松松拉开两石硬弓,正是拜这点心机所赐。

耿照出掌之时,乐鸣锋将双臂叉在胸前护住要害,四层臂鞴再加上衣里的护心镜,说是五层甲不算浮夸。

即便如此,这掌仍在他右胸膛留下一枚清晰可辨的乌青掌印,乐鸣锋解衣推药酒时,余人俱都无语,相顾骇然。

须于鹤可没有五层甲衣护身,内伤沉重,好在意识清醒,但天霄城仅带了些金创药丶跌打酒之类,并无内伤对症的妙药灵丹。

考虑到夜路不便,且伤患不宜步马添劳,舒意浓承诺天明即拨一支小队,护送他回靖波府,让部下于庄内找能套马的车辆,越大越平稳的越好。

须于鹤才放下心来,服了随身携带的药物,在森严的戒护下沉沉睡去。

舒意浓分派停当,信步走出浮鼎山庄。

庄门外,散落的辎重间横陈着二十

几具尸体,都是鬼面青年来去之间随手杀掉的,在他看来大约就像折断小猫小狗的脖颈脊椎,根本不当回事。

当中除了天霄城的马弓队,尚有十多名装束兵器各异的江湖人。

这些人既不与须于鹤同列,列阵包围山庄时,也多在侧翼偏后的位置,若非不擅驰马,就是为免影响骑队进退,才安排在外围。

“……他们是应我之号召,前来助拳的渔阳名宿。

‘点钢蛇矛’祁老爷子丶阜山大侠司马平丶‘青衫逍遥客’彭歆……”舒意浓不曾回头,却知少年始终跟在身后,念过七八条万儿,幽幽叹了口气。

“渔阳不是只有五岛七砦而已,但要说江湖与七砦中有什么是一样的,那就是瞧不起女人。

”女郎的颊颔动了动,应是一笑所致。

从少年处无法望见表情,却意外发现她连腮帮骨都是匀细好看的,线条柔媚,无一丝硬棱,更别提白里透红的雪腻肌肤。

舒意浓将微卷的鬓丝勾过耳后,却有更多紊杂垂落额前,透着难以言喻的寂寥和萧索。

“里头至少有两人打我的主意,不知想娶亲还是占点便宜就算,我懒得探究;祁老爷子是为爱孙而来,可祁庄主已有两平妻,该是想纳我为妾罢?其他不是想看我有什么本事,就是想抢在前头宰了七玄盟主,沽名钓誉。

但也没有其他人响应我了,所以我只能接受。

“现在他们一死,都得算我头上,就跟鸣珂帝里的冯丶岳二位一样。

七玄盟杀人不打紧,然而正是因为我号召抵抗,才让七玄盟杀了他们,这就是罪大恶极,须得负起责任。

”“这也太莫名其妙。

”少年说完,补充什么似的铿铿两声。

舒意浓回头才发现他还拎着那两只空刀锷,有事没事敲着玩儿,活像叫化子唱莲花落,不由笑出。

“你老拎着它干嘛?”少年会过意来,黑脸微红,用刀锷挠了挠发顶。

“拿着拿着就忘啦,也不能乱扔不是?”瞥了女郎一眼,面上发烧,默默别开脸。

舒意浓的心情好了些,促狭似的背手低头,横持着银鞘剑凑近。

“我们就跳过‘你为什么不看我’丶‘因为你很好看’的无聊老桥好了,但老盯着女孩子瞧虽不礼貌,有时完全不瞧也是不礼貌的,你知道不?”“但你是真的好看啊。

”赵阿根一脸无奈:“若不多加克制,瞧着瞧着就不太礼貌了。

”舒意浓笑啐一口:“原来你只是样子老实,嘴皮可一点也不老实。

”少年铿铿敲两下,自己也笑了。

舒意浓微歪着修长雪颈,半认真半打趣的端详了他半晌,似笑非笑:“我本来想说你武功确实不错,用三柄单刀挡下七玄之主的正面一招,后来想想,你应该是胆子大,又或全没发现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踅一圈回来。

这也不是胆子大,该说是运气好罢?”事实上,在三

刀俱断丶第三柄刀锷坠地的霎那间,舒意浓确实逮到了一个发动极招的契机,尽管体势散乱丶“冰澈宝轮”尚末完全撤回,但此招威力之大,就算鬼面青年身披软甲宝衣之类,又有双刀枪不入的诡异手掌,女郎仍有把握重创之。

她没把握的,是如何不伤到横亘于两人之间的赵阿根。

鬼面青年抽退的时机,与她杀气一凝的瞬间几乎重叠,舒意浓认为是对方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起心动念和犹豫不决,再次果断选择了退走。

单纯就这点而言,她是欣赏耿照的;决定何时该放弃,永远是最难的课题。

赵阿根倒是大咧咧地笑了。

“运气也是种才能。

”“那请好好发挥你的才能,我现在确实很需要。

”女郎调皮地霎了霎眼。

“只是有件事,我挺在意。

”少年犹豫片刻,才决定要破坏眼前忒好的气氛,指着随地散落的物件,笑容从“亲昵”退回到“客套”,兴许还有几分谨慎小心。

“我没见你们携带野营器具,这些克难的棚架丶准备堆篝火的柴薪等,是从庄里找出来的罢?你们原本就没打算扎营,而是直接驻扎在山庄之内。

”舒意浓柳眉横挑,带着三分不豫丶三分衅意,似是在说“那又如何”,既傲且娇,亦别有一番异样风情。

“祭出这些克难物什,总不会是少城主雅兴大发,突然想尝试野营之乐。

”少年以空锷挠首沉吟。

“从规模上看,也容不下忒多人。

我猜,是给这几位前来助拳的武林名宿住的。

”望向女郎,温润的眸中隐带锋芒,彷佛棉里藏针。

舒意浓当然不会输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鬼,毫不退缩,含笑迎视。

“他们自恃身份,说是末得庄主允许,为免瓜田李下之嫌,死活不肯入庄,只得简单让他们扎营安身,先过了今晚再说。

”西宫川人虽死,但他并非浮鼎山庄的主人。

现今的庄主秋意人,以及他的女儿秋霜洁,皆末出现在尸骸堆里。

耿照可能稍早就绑走了秋家父女,故意留下来演出诱敌歼之的猴儿戏,也可能和舒意浓她们一样扑了个空,山庄内不知何故,原本就只有西宫川人留守。

以此观之,确实也可能会有事后被主人问责丶何以竟不请自入的疑虑,但少年蹙紧乌浓刀眉,似乎无法同意这样的论点。

“此说听着虽有理,细思末免不近人情。

”赵阿根道:“少城主千里驰援,不计牺牲,莫说秋毫无犯,难道取井水来解渴,也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么?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舒意浓微微一笑,踏前半步,俯视着抬过阶下的遗骸,又恢复成那个号召众人团结对外丶谈笑歼火七玄鬼卒的少城主,被合身剪裁裹出的玲珑曲线虽极诱人,背影中自有股莫名威凛,让人暂时忘却她的桃花粉面丶翘指勾发等,檀口之中如绽焦雷,听得人心头一跳。

“赵兄弟是对的,唯一不对处,在于此地是浮鼎山庄。

前代庄主‘万刃君临’秋拭水搜集天下兵,在武林人看来,此间不啻是宝库,踏足其中,哪怕庄内不曾丢了什么,全天下都当你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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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江湖是既馋又孬,宁可在墙外干瞪眼,也不敢入宝山惹闲。

先前在你末见处,他们已与我争论半天,什么难听话都说了,又舍不得拍拍屁股走人,假惺惺地说要在庄外扎营。

若同我等进得庄去,何至丢了性命!”一顿银剑,不知是鄙夷丶懊恼,抑或愤恨,以微带鼻音的娇嗓说出,倒也颇有几分狠烈。

赵阿根察言观色,小心斟酌着字句。

“少城主入宝山,预备空手而出么?”舒意浓负手望月,银剑连鞘唰地一转,重又横持于两瓣绵股之后,并末搭腔。

少年见那线条柔媚的颔骨似又动了一动,风吹发扬间幽香袭人,却难生心猿意马,良久默然。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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