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嫁呢!你又不是真心要娶。龙腾小说 ltxs520.com”
韩裳的决绝却勾起了蒋迟的性子:“吓,妳这丫头,我还真就娶定了!”
韩裳张着大眼睛,半晌才道:“那也不成!嫁给你,我就再也见不着姐姐了。”
这下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小丫头竟是想用激将法激蒋迟替她姐妹赎身,只是毕竟年纪小、道行浅,又太心急,以致着了相。
众女有些忐忑不安,而我和蒋逵却微笑不语,蒋迟久经花阵,打发这小妮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料蒋迟沈吟了片刻,却突然对喜姐儿道:“霓裳舫不就在附近吗?麻烦大姐差人把嬷嬷请来,我有要事相商。”
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韩裳都一下子傻了眼,直到厨房传来“当”的一声脆响,主舱里的人才似活了过来。
蒋逵脱口喊道:“大哥,你别…”
蒋迟一挥手:“老四,你忘了吧!我可是从花丛里打着滚儿出来的,这事儿我心里有数。韩裳,叫妳姐姐来。”
蒋迟话音未落,又惊又喜的韩霓已经快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袅袅跪在了蒋迟面前。韩裳见状,也忙从蒋迟膝上跳下,和姐姐跪在了一处。
“妳们姐妹听着,爷说话算数,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反悔的。只不过,爷家累世簪缨,家法森严,妳们若是觉得可能会捱不住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韩霓瞥了妹妹一眼,旋即坚定地道:“我们姐妹愿意一辈子服侍老爷,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
“那就好!”蒋迟一手一个将姐妹俩拉起来,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那眼神虽说是喜欢居多,可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夫妻间的秘事,于是就把姐姐看得双颊生粉,低眉垂睑,娇羞无那,那模样不像秦淮河上的名妓,倒像要出阁的女儿。
而妹妹则咬着嘴脣憋了半天,突然道:“怕是李嬷嬷不答应哩!”
“她敢?!”蒋迟和蒋逵异口同声地道,哥俩对视一眼,不由放声大笑,蒋逵笑声尤亮。
蒋迟却一下子收住了笑容,转头可怜兮兮地问我道:“别情,你带银子了吗?”
“带是带了,可我不知道够不够,应天毕竟不是苏州。”我转头问喜姐儿:“大姐,打个比方,如果我想赎俞姑娘的话,赎身银子是多少?”
高光祖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刷地转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似乎是想弄明白我话里的用意。
见我使了个眼色给他,他才恍然大悟,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感激。
这厮大概真如鲁卫所说的那样,并不全然是个狼心狗肺之徒!我暗忖道,见喜姐儿沈吟不语,便追问了一句。
“大人这话,奴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喜姐儿陪着笑脸道:“奴家和俞淼好似亲姐妹一般,倘若她能嫁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君,别说赎身银子,奴家还要送她一副嫁妆哪!可若是不可心,就是银子再多,奴家也不放她离开的。”
我顿时心知肚明,因为这套说辞,本就是妓家千锤百炼的产物,我再熟悉不过了,都能倒背如流。在秦楼的时候,我几乎天天要说上一遍,甚至一天要说好几遍。
这番话解释得通俗点,就是一切由银子说话,至于银子是多是少,是一万两,还是一千两,那就看姑娘究竟爱你多深和你现在以及将来的身家究竟几何了。
见高光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患得患失的紧张来,我心头不由暗叹一声。
静下心来,我已经猜到了高光祖为什么对俞淼情有独锺。
俞淼与高原来的情人严落碧有两分相像,且容貌远在严之上,更兼温柔大方,于是一下子抓住了高光祖的心。
可俞淼对他能有多少情谊?妓家迎来送往,见识最广,绝不是单靠胯下一根小弟弟就能征服得了的。
那韩家姐妹铁了心跟着蒋迟,除了蒋迟十三经功夫过硬之外,太半是像妹妹说得那样,姐姐已经猜到,蒋迟的身份贵不可言。
而高光祖显然在四人中身份最低,却偏偏又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任谁的第一印象都将是,这厮的仕途大概坎坷得很,这辈子纵然不见得被钉死在九品上,但八品也该到头了。他又不像赵真一那样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想让俞淼一见倾心,自是难上加难。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俞淼喜不喜欢高光祖并不重要──当然,如果俞淼自己想从良跟着高光祖过日子的话,谈判的筹码自然多一些。重要的是,高光祖喜欢她,而我现在需要高光祖替我卖命。
“我知道,大姐为了俞淼,定是费尽了心血,且不说吃饭穿衣这等寻常之事──当然,这绝不是小事,为增其娇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不厌洁自然是少不了的。就说这琴棋书画,每一样让人赏心悦目的技艺都是银子和汗水堆出来的,银子还有价,大姐的心血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众女都惊讶地望着我,这番话本该是喜姐儿说的,我怎么反倒替她说起话来了?
喜姐儿也是一怔,随即陷入了沈思,半晌才小心问道:“听说苏州秦楼少东家王解元的名字也叫做王动的,是否就是大人?”
“不是他是谁?!”蒋迟白了喜姐儿一眼,似乎在笑她后知后觉。
蒋逵这才知道他大哥方才笑什么,忙表示不知者不怪,又说,这一榜解元自然是和寻常举人不可同日而语。
喜姐儿慌忙道了个万福:“奴家听说少东家是苏州的推官,没想到您又高升了,一时没认出您来,您可别怪罪,怪也要怪少东家您这官儿升得太快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是几女心思却各不相同。
韩家姐妹见有我这个风月场上的大行家坐镇,心愿十有八九能得逞,笑得最是开心。
谢真眼珠乱转了一通,不顾容楚儿的脸色不那么好看,越发腻着蒋逵。
而我身边的林淮似乎藏着心事,笑容就有些牵强。
奇怪的是,俞淼倒是躲在厨房里不肯出来,若说先前她是觉得喜姐儿能应对得了的话,那么现在她还不出来帮衬一下,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喜姐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俞淼的反常,脸上略略有些不安,迟疑道:“大人是行家里手,奴家也就实话实说。俞淼是我娘的弟子,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情逾姐妹,我娘前年过世,把留香舫交给了我,俞淼怕我支撑不起来,这两年回绝了十几个人,算起来真是我欠她的,到现在,不给她找个好人家,我心里委实不安…”
“大姐,这好人家该是俞姑娘自己来判断才是。”
“奴家这个做姐姐的,总要替她把把关吧!若是少东家,奴家自然没话可说,可少东家分明是为了那位高大人。高大人好是好,不过…”
“大姐,妳看走眼喽!光宗他人物自不用说了,眼下屈就巡检司,不过是因为他才入官场的缘故──几天前,我才说动他,把他请出山来。俗话说,饭得一口一口吃,这官儿也得一级一级的升,可不能光看眼前啊!”
这时俞淼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要和喜姐儿说点悄悄话,两人便进了旁边的舱里。
我开动六识,自然把两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才知道俞淼是对高光祖许下的正室之位动了心。
我不由诧异地望了高光祖一眼,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显然也是在偷听两女说话。
娶妻在德,娶妾在色,像俞淼这种妓家出类拔萃的人物,等闲人家娶不起,而达官贵人、豪门巨贾通常不会轻易让出正室之位。
然而妻妾之位相差悬殊,寻常人家的正妻对妾室几乎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就连在竹园,宝亭那么谦冲和煦,在众女面前都自有一股威严。
许多女子宁做贫家妻,不做富家妾,高光祖虽然位卑官小,可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许俞淼正妻,难怪她动心了。
知道了两女的底细,我自然胸有成竹。
先是许了万两银子,又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要么秦楼送两个资质上佳的雏儿给留香舫,要么留香舫干脆加盟秦楼,让喜姐儿自己挑选。
喜姐儿犹豫再三,最后说还是自己做逍遥自在些,便要了两个女孩。当即银契两清,俞淼眨眼就成了自由身。
虽然有点吃亏,但在秦淮河上安插两个线人也算略有小得。至于高光祖,我并不奢望能买到他的忠诚,但看他对待少林寺,并不是全然不顾香火之情,看来这厮骨子里还留着一点忠义之心,能让他安心替我卖几年命,这一万两银子就值回票价了。
等霓裳舫的李嬷嬷来了,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蒋迟原本和颜悦色,韩家姐妹也说非蒋迟不嫁,请嬷嬷高抬贵手,不料李嬷嬷却错估了形势,先是执意不肯,后又开出了十万两银子的价码,终于惹恼了一干人。
把李嬷嬷强留下来,让高光祖去了趟霓裳舫,顿饭功夫,他就转回来,手上已经多了十几张卖身契。我一张张仔细翻看起来,很快就发现了破绽。
说来妓家难得有不违法犯纪的,而其中最多的自然就是和拐卖女婴的犯罪团伙相勾结。一来江南富庶,少有人家愿意卖儿卖女;二来贫苦人家也少有绝色,人贩子从甲地富家偷出女婴,再到乙地冒充女孩的父母将女婴低价卖给妓家,这是盗销一条龙最常见的模式,而官府因为吃了妓家的好处,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李嬷嬷大概就是自恃在官府有强硬后台,在卖身的契约书上就不够用心,结果出了纰漏,有三个女孩的父亲名字虽然各不相同,可签字画押的手印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