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苏莫尔分坐两边,氛围沉闷,我二人吃得皆是心不在焉。静默中,压下的思绪又浮动起来。此次前来,原本就是有意侨扮,苏莫尔也非故意,而自己…也不是那纯真之人,我又在拿乔什么呢?之前也不过是因为太过错愕他当众调戏我,而为之气愤罢了,一时觉得被人轻辱,被忽略感受的无力感,似乎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掌控命运的挫败感…直白而言,更多得还不是迁怒了他?苏莫尔于我的情意我又怎会一无所知,只不过自己尚是个爬不起来又浑身泥泞的人,何必再将无辜的人拖进泥沼中丢了性命呢…
心里这般想着,又看桌上菜品颇为清淡,汤羹软糯的食物占去大半,可见他对我的用心。于是心中酸软,只道:“不是吃的多?今天不饿吗?”我夹起一块烤的酥烂的羊肉放到苏莫尔的菜碟中:“怎么不动筷子?今天点了这般多汤汤水水的,你能吃饱?”
苏莫尔抬头看着我,闪亮的眸中询问之意溢于言表。我扶额轻叹,颇为无奈道:“唉…打也打过了,气也便消了。好好吃饭。” 苏莫尔乖顺地吃起我给他夹的羊肉,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饼,慢慢咀嚼起来。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才缓缓转而问道:“那叫切克的男子与你有旧怨?”
“嗯。本来我若没去黑骆,他就是二当家。”他耸耸肩:“所以咯,他处处与我不对付。”
我抿了一口手中奶茶,微微点头道:“若不是他诸般刁难,你岂会挨我得打。”
“对,都是那混蛋害的。栖凤,你要替我教训他吗?”苏莫尔狡黠一笑。
我瞥他一眼,道:“你还用的到我帮你教训他?”
“嘿嘿,当然不用。他不是我对手,不然我还怎么混得下去?”他盛了一碗肉糜羹放在我面前,又道:“别喝那没用的东西了,你吃点这个,特意给你点的,这个我吃过,不膻的。”
我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勺肉羹,绵软细腻的肉糜入口即化,竟是意外地好吃,我不由得多吃了几口。苏莫尔见此亦是开心不已,大口咬起手中羊腿,吃了一嘴油,还不停冲我笑,当真是十足地傻气。我不由怀疑那沙漠里凶狠的悍匪跟眼前这个憨货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我放下手中空碗,用手帕擦了擦嘴道:“你原本就是汉人?”
苏莫尔随手扔掉啃完肉的羊骨,满不在意道:“我觉得是吧。我爹是个中原行商,我娘是个西域歌姬。不过我不记得他们什么样子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扔了,是我师父捡到我把我养大的。”他起身走到铜盆旁洗手,一转脸见我心有戚戚地看着他,他拿起桌上干净的手帕一边擦拭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边笑道:“你不要作这种表情啊。像我这种混血很多的,一场寻欢作乐留下个野种,被扔掉很正常啊。还好我遇到了师父,活了下来。”
他坐在我身侧,一肘立在桌上,托着头,一手拂上我的头发,轻轻说道:“只有先活下来,才能选择怎么活下去。”一对墨玉般的黑瞳在烛光的闪动下显得清亮逼人,我竟不敢再与之对视。我垂下眼睛只想逃避,他两指拈起我的下巴,与目光重新相聚,他又道:“栖凤也是这般想的吧?”</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