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君抬起桌上放置的茶盅,清浅的喝了一口后,才缓缓的回了一句。
“好说,若是真得了魁首,本郡主一定向皇上请旨将小舞提升为瑾世子的正妻,毕竟晋安候府也算是楚国的世家门阀,哪怕是给世子做侧妃,那也是妾,始终丢了侯府的颜面。”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所带出的嘲讽,生生的刺痛的苏栗舞的眼睛,脸色霎时通红一片,垂落的手也紧握成拳,指甲戳入肉里的尖锐钝痛才让苏栗舞险险保持了理智。
苏栗桡同样脸色一沉,紧绷着一张脸沾染了一层沉郁之色,那双沉静的眸子渐渐似有一抹戾气一闪而逝。
心中却对谈笑风生、举态乖张邪狂的苏木君升起一股警惕。
这苏木君果然有问题,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有一丝一毫像在床上躺了多年不喑世事的病秧子!
别说苏栗舞和苏栗桡,就是林红玉,脸上的浅笑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却冷静的听出了苏木君话语里的不同寻常。
“表妹真是会说笑,小舞会甘愿委身瑾世子为侧妃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你,怎会与自己的姑姑争夺正妻之位。”
苏木君懒洋洋的向后一靠,那随意的动作哪有一点大家小姐,一国郡主该有的礼仪教养。
不过尽管如此,仍旧难以遮掩那浅浅缭绕而出的不拘大气,这股自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清贵之气,直接秒杀一众装腔作势的世家之女、皇室后裔。
“看来你们进来时与瑾世子错过了,就是在这里,半个时辰前瑾世子已经本郡主休了,可能你们不知道,瑾世子与本郡主有约在先,若是他言而无信,不仅婚约取消,还要给本郡主十万两黄金作为补偿。”
苏木君看着表情瞬间错愕的几人,眸光流转出点点幽妄邪诡的光芒,缓缓落在苏栗舞身上。
“呵~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谢谢小侄女,若不是小侄女向皇上请婚,姑姑我还拿不到那么多黄金,你这丫头这么明事理,想来瑾世子会好好待你的。”
听着苏木君似笑非笑满含深意的笑语,苏栗舞只觉浑身一冷,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缩,瞬间想到了昨日楚文瑾先后反差的神色,脸色隐隐泛白起来。
她是不是……做了一件暂时不该做的事情……
十万两黄金,若是真给了苏木君,永益王府只怕连一件像样的摆设也没有了……
苏栗桡眉头一蹙,脸色也彻底变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世子怎么会与苏木君这丫头有约定,他们之间又约定了什么?为什么世子娶了小舞就要补偿苏木君那么多黄金。
十万两黄金,这可是天价啊!
这下坏事了……
就连林红玉的脸色也沉重了下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远比苏栗舞和苏栗桡以为的那般还要严重,昨日世子的神情她看得清楚,虽然答应了婚事,可那神色明显隐忍了怒意。
现如今想来,只怕与苏木君这丫头所说的事情有关系了,无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晋安候府都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坏了世子的事情……
只怕……
林玉红眼底闪过一抹凝重,再无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也不多问,只对着一旁呆愣错愕的姚华裳开口道。
“姑姑,红玉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情,就不多加打扰了。”
姚华裳闻言,回过神来,心思清明的没有多做挽留,只客气的笑道:“红玉既然有事那姑姑也就不留你们了,下次无事定要留在府上吃顿饭才是。”
“好的姑姑。”林玉红笑应了一声,只是那唇角的笑意多了一丝勉强。
苏栗舞和苏栗桡两人随着林玉红站起来,极为礼貌的欠了欠身道:“祖母,小舞/小桡就先随母亲离开了。”
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略了苏木君,眼见一行三人就要跨出大厅,苏木君冷邪一笑,提醒出声。
“小侄女别忘了勤加练习舞蹈,到时候的宴席可得为姑姑好好表演一番~”
远远行去的苏栗舞,虽然没有回头,那行走的脚步却毫无预兆的一撮,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林玉红和苏栗桡两人同样没有回头,不过眼底均有一抹厉色一闪而逝。
苏木君!
不知是谁无意间咬碎一口银牙,苏木君闲散的靠在椅子上,抬起桌上的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眸光邪冷诡淡,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姚华裳,唇角习惯性的一勾,露出一抹乖邪笑意。
“你想问楚文瑾的事情?”
姚华裳看着苏木君随意甚至带着一丝痞气的姿态,眉头渐渐纠结在了一起。
“君儿,女儿家还是要多多注重礼仪,你这样若是在人多的地方并不妥……”
“无事。”苏木君浅淡的两个字打断了姚华裳的教导,随即便转移了话题:“三日内楚文瑾会让人将十万两黄金送到府上,到时让管家收着就是,我和他亦没有任何瓜葛。”
“君儿,你和瑾世子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婚,圣旨已下,你们两说了都不算……”
“我若不嫁,这世间无人能逼。”
苏木君笑容敛涟的打断了姚华裳的顾虑,提醒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吃饭吧~”
放下茶盅,苏木君的唇角始终嗜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妄笑意,站起身就抬步而去。
姚华裳看着苏木君姿态随意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还打算劝说什么,就被苏木旭出声阻拦了。
“母亲,虽然阿姐长睡不醒,却是个有主见有分寸之人,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替阿姐操心了,她应该自有打算。”
姚华裳蹙着眉看了一眼满目信任带笑的苏木旭,眼底光泽出现了一瞬间的忽明忽暗后,才叹息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儿大不由娘,你们小小年纪都开始嫌弃母亲了……”
苏木旭笑容轻柔又祥和安逸,握住姚华裳的手安抚道:“怎么会,旭儿和阿姐都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
离开后的林红玉一行人回到晋安候府后,就将将军府里发生的事情禀告了苏胜辉和苏苓飞二人,两人一听这事,顿觉不好,只怕他们要坏了世子的事情。
苏胜辉连忙着苏苓飞亲自前往永益王府一趟,一定要将这件事情了解清楚,并且安抚好楚文瑾的情绪。
苏苓飞也不敢耽误,立马动身前往永益王府。
此时的永益王府犹如被阴云笼罩,阴风阵阵,寒气四起。
守在房外的下人们听到房间里砰砰乓乓的脆响,大气都不敢出的低垂着头,恨不能整个人都塞入地缝里,以免不小心血溅当场……
楚文瑾砸了房里所有的摆设后,面色阴沉的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那张俊美的脸被阴戾之气覆盖的已见扭曲之色。
府里的幕僚听闻楚文瑾正大发雷霆,谁也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门去当箭靶子。
可偏偏,还真有人上赶着找虐的。
苏苓飞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永益王府,一路上满心忐忑,越想越觉着他们一家无形中坏了世子的事情。
就在楚文瑾满心怒火发泄的差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道通报之音。
“禀世子,刑部尚书苏大人求见。”
楚文瑾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火气顿时咻咻的往上冒起,那双含情的桃花美眸黑气肆意,带着让人惊心的阴凉之气。
“让他进来!”
开口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站在门外不远处等候的苏苓飞听了房里传来的低喝,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便看到满地的瓷渣木屑,整个房间如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凌乱不堪,却萦绕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暴戾之气。
坐在上首的少年,面沉如墨,严厉至极,素来萦绕周身的张扬优雅之气也沾染了阴寒的冷。
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美眸就这样直直射来,里面萦绕的黑气看得苏苓飞心口一跳,一时间竟然心生怯意,大气都不敢出。
苏苓飞不出声,楚文瑾却没有因此放过他,阴冷的声音戾气横生,飘荡了整个空间。
“看来尚书大人最近很闲,本世子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替尚书大人寻点事做。”
“世……世子,若是侯府不小心坏了世子的事情,还望世子看在臣等不知者不怪的份上,给臣等一个弥补的机会。”
苏苓飞说的诚诚恳恳,额头却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不管他们是否坏了世子的事情,先认错是必须的,否则若是世子怪罪下来,只怕晋安候府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按理说苏苓飞一国尚书,楚文瑾不过一个世子,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至于让一介尚书如此低声下气。
可偏偏永益王府看似是永益王大权在握,实则永益王痴迷武学早在多年前就很少管事了,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了瑾世子。
而晋安候府虽然是爵位,内里却并不如世人所见那般底蕴十足。
当年老侯爷苏武原本是一介平民,家里做着点生意,偶然的一次机会救了落难的楚皇。
那个时候楚皇楚焱烈还只是一个皇子,随着开国皇帝常年征战沙场,被苏武和小儿子苏胜勤救了之后,就一直感恩在心,苏胜勤又自由喜欢舞刀弄枪,楚焱烈看其是个可塑之才,就将他带在了身边。
那时候的苏胜勤屡立战功,在楚焱烈登基为帝后,就赐了苏武爵位,更让苏胜勤领兵打仗,苏家也从普通的商户之家,跻身成为楚国的世族之一。
后来楚焱烈更将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八公主楚天弥,指婚给了苏胜勤,苏家的地位随着苏胜勤的赫赫战功越发稳固强大,可以说苏家能如此繁荣,少不了苏胜勤的功劳。
也因为连带关系,苏武的大儿子苏胜辉渐渐走进官场,靠着这一层层的关系一路官途光明。
后来老侯爷苏武临死时,本来是想将爵位传给苏胜勤的,可苏胜勤顾念亲情,加上自己本身就官职颇高,于是就将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大哥苏胜辉,这才有了现在的晋安候。
可哪怕如此,苏家大方尽管前途似锦,却资质平平,在苏胜勤也去世后,晋安候府的辉煌就大不如前,再有之后二房和三房的分家,苏胜勤的儿子苏世明带着妻儿住往将军府,晋安候府就隐隐出现了下滑的趋势。
若不是靠着苏苓飞的大女儿嫁入了永益王府,只怕晋安候府的现状会更加堪忧。
所以永益王府就是晋安候府继续延续下去的希望,若是没有了永益王府的支持,身在官场的苏苓飞等人,只怕会渐渐被旁的势力吞噬殆尽。
楚文瑾眸底阴戾之气肆意横行,睨着苏苓飞的视线似是能将他凌迟。
“弥补?本世子辛苦建立了几个月的情义之名,就因为你们贪婪又愚蠢的脑袋毁于一旦!你以为一句弥补就真的能够弥补回来,你能让皇上收回旨意?还是你能杀了苏栗舞让这门婚事作废?!”
一道道阴戾之音炸响在苏苓飞耳边,震的苏苓飞心口直跳,额间的薄汗越发密集了几分。
楚文瑾看着苏苓飞垂首犹如一条狗一般听话的样子,心中的怒气越发肆意滋长起来,开口的话语更加阴狠恼怒。
“就因为你们私自行动,不仅让本世子多月的努力毁于一旦,还让本世子几乎倾家荡产赔了十万两万金!更有可能让本世子即将到手的兵力付之东流,若是淳瑜当真与本世子解除了婚约,那四十万兵权是不是你们晋安候府赔给本世子做嫁妆!”
楚文瑾怒急,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就砸了过去。
苏苓飞根本不敢躲,花瓶在脚前落地溅起粒粒碎片,瞬间划破了苏苓飞垂落的手,鲜血一滴滴滴落,溅起一片繁花。
苏苓飞却是身躯一颤,连忙出声安抚道:“世子息怒,臣知错……”
楚文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下心中暴怒的火焰,冷冷的扫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苏苓飞,冰冷的吐出几个字。
“两日内准备一千两黄金送来王府,出去吧。”
听着楚文瑾冰凉的声音,苏苓飞只能苦笑的应下,转身离开。
一千两黄金,虽不至于将晋安候府掏空,却去了半数家产……
可这钱他们必须出,这是世子给予的惩罚,若是不应下,就是家毁人亡。
世子的手段有多狠,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苏苓飞离开后,楚文瑾让人找来管家,三日内无论变卖也好,抵押也罢,必须凑齐九千两黄金,连同苏苓飞送来的一并送到将军府。
这银子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给,苏木君手里可还掌握着他亲笔写下的承诺说,楚文瑾绝对相信,若是三日后见不到十万两黄金,苏木君绝对敢把那份承诺书拓印贴的满城都是,更别说去皇宫直接找皇上处理。
当初敢写这份承诺就是知道自己能做到,却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然被晋安候府这群蠢货给拖了后腿!
不过……
楚文瑾眸色阴冷黑云缭绕,拿钱可以,想就这么解除婚约,不可能!
随后的两天,永益王府都在暗自行动着,不是变卖产业,就是抵押古董,尽管行事隐秘低调,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更何况加上楚文清让人有意无意的渲染,关于楚文瑾被淳瑜郡主因情感不忠休弃,并且索要十万两黄金补偿的事情,瞬间弄得人尽皆知。
继晋安候府小姐当殿请旨委身为妾的话题之后,整个沥阳再次掀起了一股新的浪潮,那火热劲儿几乎半个月都没有就传遍了全国。
当然,这是后话了。
收到消息的楚云月,冷凉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出现一抹弧度,凉淡的凤眸也涟漪出点点沉沉波光。
淳瑜的手段真是干净利落,十万两黄金可算是掏空了永益王府的家产,打蛇打七寸,这一记打的,够楚文瑾吐好几升血了。
偏偏还要乖乖的把银子送上门去。
“让人收购永益王府贩卖的产业,做干净些,别让人察觉。”
锦凉沉沉一应:“是。”
楚文清同样让人去买下永益王府的产业,只是楚文清的势力楚文瑾多算熟悉,很快就察觉到是楚文清的人,不但没有卖给出高阶的楚文清,反而转手卖给了价格相较于低一些的普通人。
显然楚文瑾是记恨上了楚文清了,此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得人尽皆知,不是楚文清在背后搞鬼,楚文瑾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不过若是楚文瑾知道自己以为的普通人,最终却是楚云月的人,估计会被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气得吐血吧……
------题外话------
楚文瑾这回是大出血了,晋安候府也乌云盖顶,哈哈~</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