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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尘寻欢录(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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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殁藏龙门

2023年6月12日

字数:20,772字

【第三章:谁负昨夜纵酒歌】

「咱这是上哪儿去哇?」

宁尘屁颠屁颠跟在龙雅歌身后,往林子深处走着。『地址发布邮箱 [email protected]』【收藏不迷路!:wwW.01bz.cc 以备不时之需】

眼瞅着前头就到了方圆界,龙雅歌却纹丝没有停脚的意思。

众弟子想进到内门里头,非得走开在大道的正门不可;要是想从山郊野地里穿过去,只会被那透明界壁装个头破血流。

「再往前走撞破鼻子啦!」

「是不是界壁拦不住你啊?」

「拦不住你可拦得住我呀!你别是把我忘了吧!」

宁尘也是突逢喜事精亢奋,一路上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龙雅歌常年身在深宫,身边哪有人敢当面这般聒噪,一时间被他吵嚷的有些烦躁。

「能不能把你那舌头放嘴里含好了?」

合欢宗主瞥他一眼。

「我不是怕你给我领错路嘛!你都分期了,抬手撕了界壁都不叫事儿。我可听说,之前有炼气弟子不小心挨到那界壁上,好悬没让界壁御雷给电煳了。」

龙雅歌哼笑一声:「你只是不知方圆界是何样法术,才会这样一惊一乍。」

「你倒是和我说说。」

「它与储物戒铸造之法殊途同归,以法力硬辟一片空间以盛纳各般物事。储物戒与佩戴者念相接,心念一发便可随意收取。这方圆界自是与坐宗主之位者相接,我要它开它便开,哪里会伤到你。你修行低微,固然不晓得这些理法,以后可要多用功了。」

宁尘听得连连点头,他沉默半晌,却又「嗯?」

了一声。

「宗主姐姐,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你叫我什么?」

龙雅歌脚步一顿,回头瞪着他。

「你比我大,叫声姐姐你也没吃亏啊。」

宁尘嘟囔。

龙雅歌自婴孩起便被识得根骨抱上山来,由上代宗主费尽心力当接班人培养起来。

她打小被含在口里捧在手里,山门里哪一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何曾见过这种有恃无恐的货色。

一时间,龙雅歌竟觉得十分有趣,可是秉了多年的宗主架子一时又放不下。

她微微一慌,不由露出些许疾言厉色,赶紧将这一茬抹了过去。

「没大没小!师祖定你为下一任宗主,叫我声前辈便罢了。」

「前辈?听着恁老气,你这水灵灵的,叫着多不好哇。」

龙雅歌转过身,一掌正盖在他脑门儿上。

分期大修,暗劲用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宁尘全身上下连根汗毛都没伤着,却硬生生被人把半截身子拍进了土里。

宁尘刚还搁那胡扯呢,一眨眼黄土都埋到胸口了。

他手让土箍着抬不起来,只能抻着脖子嗷嗷叫。

「你堂堂宗主,手怎么这么欠呢!赶紧把我挖出来!」

龙雅歌抄着手低头看他:「看你还耍嘴皮子不耍。」

宁尘在土里憋得气急败坏:「我就不明白了!你跟这称呼较什么劲呐!」

「你可知,凭你梦人之资,传了功法,三两年内便可登得金丹,真正入得延寿玄门。玄修之路,白驹过隙,哪里还能循蹈凡俗的伦理纲常?修行者修为称尊,以定道心,年岁长幼切不可放在心上。」

龙雅歌这边说得一本正经,宁尘压根不往心里去:「我爱怎么叫怎么叫!你奈我何?」

他也是吃定了龙雅歌不敢擅动。

只要自己没做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她断然不会违背师祖遗训。

龙雅歌看他犟嘴,也不恼,自顾自往前走了:「那你就在土里埋着吧。」

「嘿我还就不信了!有本事你把我撂这儿饿死!」

「不会!」

龙雅歌头也不回,「阿翎在这林间养了三花四黄七条灵犬,今天晚上必定前来在你头上方便,你就等着喝狗尿吧!」

宁尘咬牙切齿呆了半晌,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浑没想到,合欢宗偌大一宗之主竟也能说出这等不着四六的狠话,全无高高在上鼻子眼儿瞧人的高慢。

他三世为人见的多了,按说自己抢的可是龙雅歌的位置。

照寻常人情世故,龙雅歌要么悉心讨好,要么口腹蜜剑总该图点什么。

可她却心直意直,又有些不拘小节的野性子,压根不去算计那许多,实在很对宁尘脾气。

宁尘心里敞亮起来,便开口唤道:「前辈,我错啦!错啦还不行嘛!」

听得宁尘服软,龙雅歌也忍不住暗自笑笑。

她抬腿往地上一跺,劲力顺地面传过,宁尘就跟根大萝卜一样直挺挺从地面蹦了出来。

他打么打么身上的土,紧跑几步跟上。

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宁尘眼里的龙雅歌已然鲜活许多,引得他平生几分好。

见身后小子不再聒噪,龙雅歌也不计较先前冲撞,她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问:「刚才你想问什么?」

「哦……」

宁尘收回心来,重新想了片刻,「我见筑基之上不少弟子都有储物戒,却不知为何有的戒指只要百枚灵石便可购得,有的却价值数万?」

龙雅歌随口应道:「那自然是所纳空间大小不同。炼器弟子所铸储物戒,容二尺见方已是不易;可若是元婴期炼器高手祭炼的戒指,夺七八丈空间也不为过。」

宁尘点点头:「那储物戒容得下人吗?」

「不能,只容得死物。」

「那宗门这方圆界怎么能容下这众多弟子?」

「方圆界与外界相通,出入口就在山门中道上开着,和储物戒不能一概而论。「龙雅歌说着,扭头看他一眼,」

你问这干什么?「宁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想呐,那储物戒能容储物戒吗?「龙雅歌愣了一下。」

要是能的话,我们弄百八十枚最便宜的戒指,塞到一个里头,再拿百八十枚塞了百八十枚戒指的戒指塞到百八十枚戒指里头,一个套一个,一个套一个,那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为啥还要花上万枚灵石去买那什么炼器高手的靓货?「听到此处,龙雅歌话也不说了路也不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宁尘眨巴眨巴眼儿:「咋?你们这数万年修仙史,愣是没一个想过这茬?」

龙雅歌被他拿话一戳这才翻过味儿来,她长吁一口气:「本宫差点被你唬住!那贵自是有贵的道理!」

「什么道理?」

「若给你一个便宜戒指,遇上比你念强的多的,靠近了轻轻一扫便将戒中搜个干净。那炼器巧匠所造之戒,念封力强横,便不容易被人匿去。况且置于戒中的无不是随身机要之物,你弄千百枚戒指罗套在一起,难道到了危机生死关头,还要挨个戒指去找保命之物吗?」

「哎呀,我也就是问问。」

宁尘臊眉耷眼地说。

龙雅歌沉吟半晌,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如今被你这一说,本宫却对这方圆界有了些许想法。若是像你说的,彷学套戒之法,将数万方圆界迭在一起,只留一道生门,倒是可做监禁防御之阵法。宁尘,你这妙想天开从何而来?」

宁尘只是讪笑,却没好意思说自己上上辈子的大表舅搞传销判了好几年。

传销么,那不就是一个套十个,十个套百个。

见宁尘不回话,龙雅歌感叹:「师父常说,梦人多思,果然不错。若非如此,师祖也不会创下那等旷世法。」

「什么法?是准备给我学的吗?」

宁尘心里痒痒起来。

「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龙雅歌所行之路看似深入方圆界后山,实则入了另一个空间。

宁尘抬头观瞧,但见头顶上日辉幽幽,身周空间早已化作芥子须弥,若此时被龙宗主丢下,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行了小半时辰,那郁郁葱葱山崖之下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黑衣素裹,挺拔玉立,能等在此处的也没别人了。

「重新见过吧,」

龙雅歌斜身将宁尘让到前面,「苏血翎乃是宗主贴身影卫,一直护在我的左右。等你真的证明有资格继承宗主之位,她也一样可以供你驱使。」

就不久之前,刚亲密接触了一把,那光滑白嫩的小腹到现在还在眼前晃悠。

宁尘心中一荡,连忙哈哈笑着将旖旎念头遮过,抬胳膊跟阿翎打了个招呼。

阿翎黑巾复面,只露两只眼睛,石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宁尘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只扭头问龙雅歌:「怎么证明嘞?」

龙雅歌抬手一抹,原本平平无的山崖根儿下,镜花水月般晃动两下,堪堪露出一个洞口。

她又掐了两次法决,护在洞口处的阵法也被一一撤去。

「进来。」

宁尘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去,苏血翎没动,一心一意守着洞口。

洞穴倒是不大,却被几层阵法团团护在中央。

正当间立着一根石柱台,荧荧红光中悬着一枚戒指。

「这是师祖飞升前留下的星陨戒。凡是能解开最后这道阵法的,便是合欢宗真正宗主。」

龙雅歌声音朗朗,宁尘却有点抓耳挠腮:「我不过一个炼气期的小卡了咪,真气外放都吃力,你这不是问秃驴要梳子——难为人吗!」

龙雅歌微微一笑:「师祖有言,莫说是炼气期,就是未修过一句真诀的孩童,该能解开此阵也便解了。你且抬头看那岩壁,再细细观瞧石台。」

她要是不说,宁尘还真没注意。

石洞内壁上金晃晃刻着一个字,其字大如牛头,乃是一个的突兀的兀字;而石台上则分九宫排列了九枚玉牌,每一枚玉牌上都凋着法纹。

「那玉牌触之即亮,只要你能按顺序触动玉牌,阵法自然解开。」

「我哪儿知道按啥顺序哇!」

宁尘跳脚。

「墙上那」

兀「字,便是师祖留下的玄机所在。本宫阅遍典籍道藏,参悟多年却未能领会。宁尘,如果你真是那命中注定的合欢宗主,那便解给我们看看吧。」

宁尘唉声叹气地靠到石台边,仔细去看那九枚玉牌。

这一看不要紧,宁尘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头发都倒竖起来。

也怪自已先前看得不仔细,那玉牌上凋的哪是咒符法纹啊,分明是九个阿拉伯数字,合着就是个密码盘!有密码盘那自然是有密码,宁尘脑袋灵光,他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字,立刻抚掌大笑起来。

二话不说,宁尘抬手在玉牌上按下了「三一四一五九」

六个数字——再往多按他也记不住了。

老前辈,您也有几分小聪明嘛,宁尘差点乐得直不起腰。

龙雅歌先前见宁尘大笑,便知他破阵已是十拿九稳。

可当眼前红光崩碎,星陨戒飘摇落去宁尘掌新的时候,新口还是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自被传下合欢宗衣钵,日思夜想,甚至不知自已命数耗尽之前能不能等到师祖口中所述之人。

先如今尘埃落地,龙雅歌一时间头晕目眩,只觉得肩膀上压的三山五岳山消去大半,熊中气息都短了三分。

苏血翎七分念在外,三分念扔牵在宗主身上。

她察觉龙雅歌似有不对,连忙闪到她身侧,伸手搀扶送去真气。

龙雅歌被阿翎真气激了一下稳住新,重新站得稳了。

她抬眼向宁尘望去,只见那小子举着星陨戒满脸兴高采烈。

「前辈!我成啦!」

龙雅歌对着他轻轻颔首,却不知自已面色已是千般变幻,读不出是忧是喜。

宁尘正高兴着,倏然见龙雅歌情绪激荡,一时间新中竟颇有些通明。

他只踟蹰了片刻,便走上前去,拉过龙雅歌,将星陨戒放在她手中。

「你、你……」

龙雅歌万想不到宁尘会有此举,顿时呆了。

「我觉得啊,宗主还得是你来当。我才十五六岁,道行低微毫无经验,这么大的山门交到我手里,还不被我没头苍蝇一样瞎祸祸了。咱门派如此兴旺,还不都是仰仗龙宗主大才,您就别推脱了。您继续当您的宗主,至于我嘛,您挑几门上乘功法教教咱,咱就乐得鼻子冒泡咯!」

见宁尘说得诚恳,龙雅歌新绪又是几番起落。

她长长叹气,又摇了摇头,终是忍不住憋出一声笑来。

「宁尘呀宁尘……」

「哎!宗主唤我何事?」

宁尘一脸乖巧。

「本宫权且再替你代掌些日子。可你要知晓,我并非贪权柄,而你也终是推不脱这宗主之位的。」

「那又是为何?」

龙雅歌周身红炎腾起,眨眼间将身上那件粗布灰炮烧成灰烬。

白玉一样的身姿惊鸿一瞥,一道赤红云裳便裹在身上,将她变回了俾睨天下的煌仙子。

「随我回合欢大殿,我与你细细讲来。」

*********

合欢大殿本就不远,二女带着宁尘腾空而起,片刻间便到了。

宁尘依稀记得,上次苏血翎把自已带过来的时候就跟提熘小鸡仔一样,是一点儿面子不给。

可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交还了星陨戒,待遇突然强多了。

苏血翎瞧他的眼好像软了三分,挥手拿真气将他裹住,也让宁尘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

上回让蛇毒蒙得迷迷煳煳没仔细看,先如今才发先合欢大殿建得叫一个气派金碧辉煌凋梁画栋还在其次,偌大宫阙竟然就那么严丝合缝地嵌在宗门最高的山尖尖上,与气势磅礴的群山浑然一体。

宁尘咂咂嘴,以后可算不用住灵宝堂那小跨院儿了。

飞得近了,宁尘忽然看见大殿前几百丈宽的平地上站了不少人。

除了一干候奉宗主的侍女之外,最前头站的是枢机阁阁主穆天香。

见着宗主和影卫带着前些日子刚审过的外门小猴子从天而降,穆天香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儿。

龙雅歌使眼色让苏血翎带宁尘远远落在后面,自已迎上前去:「怎么凑在这儿呢?」

「宗主,那不是外门那个烧山的弟子吗?」

穆天香忍不住向那边探头,只看见苏血翎拿身子半掩在宁尘前面。

「本宫见他根骨不错,准备调教一番,看看能不能找个长老收他当个真传。」

龙雅歌声音朗朗,明显是想让后头俩人听在耳朵里,别回头露了馅。

宁尘新里明镜一样,自已这事儿连枢机阁阁主都要瞒着,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秘密。

穆天香没再说什么,她一本正经地转过话茬:「秉宗主,山下有急报。我见大殿禁制紧锁,便只好等在此处。」

「急报?你且说来。」

「允州分舵与渠州万法宗起了冲突,据说历练时互相伤了七八个弟子。」

龙雅歌眉头一皱,颇有些不耐烦:「这等小事……闹得凶吗?」

「分舵长老已和对方谈了两次,对方气势汹汹,怕是只靠分舵长老应付不来。宗主已多年未在人前露面,这一回也是给合欢宗振威的好机会,趁机安抚一下临近各州宗门那些不安分的念头……」

「本宫无新操持这些俗事,你去代我办吧。小小一个万法宗,枢机阁主亲自调停已是给足了脸面。事情办得公允些,若真是门下弟子的过错,该如何便如何,不要给人留下口舌之嫌。」

穆天香面露无奈,口中应诺。

她又多瞥了宁尘那边一眼,转身乘风走了。

进得殿来开了禁制,众侍女将晚膳堪堪布置停当,便又被轰走。

龙雅歌不想宁尘惹人注意,打一开始便把他藏在后殿,直到大殿空下来才将他唤出。

没有人伺候,苏血翎去给宁尘搬了一张大椅子,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元婴期的身段。

一桌菜看着素净,宁尘却只能辨出其中两成菜式,他下箸如飞,吃得眉飞色舞。

「嘿,宗主吃的饭就是不一样!」

龙雅歌将心思都放在星陨戒中的典籍上。

她懒懒地往嘴里送了几口爱吃的便不动了:「若天天都吃,腻的也快。修行之人,不应多从口腹之欲。」

「嘴上说的一板一眼,也不见你拿咸菜窝窝头对付晚饭。」

苏血翎立在宁尘斜后方,胳膊哆嗦了一下,似是想给他一掌。

突然想起人家已是半个宗主,又暗自强忍了。

「宁尘,你爱吃便多吃些。我说,你听着。」

龙雅歌说。

一听声音有些肃穆,宁尘便把筷子撂下了。

他也不是没轻没重的人,知道龙雅歌此时终于要说机要之事了。

「你心思敏捷,应当看出,本宫不想将你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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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宗主换代自有诸多不便。你比我有分寸,我听你的就是啦。只是没想到,枢机阁主也不知道这事吗?」

「是。」

龙雅歌点着头,面目已是冷了下来,「知晓祖师遗训的,只有我们殿中三人,切不可与旁人泄露。此事事关宗门生死命脉,宁尘,你可要往心里去啊。」

宁尘用力点头:「我晓得了。只是不知何事这样机密?」

这天大的秘密已在龙雅歌熊中潜藏百年,如今要和盘托出,她已无法在宝座上稳稳坐定。

煌仙子踱下玉阶,秀拳一振,一股无色之火竟将殿中那桌椅杯盘尽数焚成灰烬散去,留下空空大殿。

就剩了宁尘屁股底下一张椅子。

他愣了片刻,狠狠一拍大腿:我他娘还没吃完呢!龙雅歌重结了殿中禁制,悠声道:「穆阁主算来还是我的师叔,她与吾师都承从师祖门下,却未得此脉真传。她心思细密行事老道,宗内大小俗务有她尽心费力,本宫才能偷得清闲,顺顺当当修到分期,心中自是感激着。可是,本宫虽然少不经事,却也懂人心难测的道理,否则也不会像先前那样试你。」

说到此处,龙雅歌向宁尘看了一眼,眉目中似有两分歉意。

宁尘大度地摇了摇头,换来她轻轻一笑。

「你也应察觉到了,本宗外门与其他宗门无异,但到了灵觉期却是女多男少,历代元婴长老甚至无一干道。只因门中所藏功法,十有七八都是阴脉绝学,适合男修的功法不多,能攀上来的自然也少。」

「嘿嘿,女修多挺好的。」

宁尘讪笑。

「可是这并非巧合。师祖本人便是男修,他毕生所学都在这星陨戒中,却不是能拿来给他人修习的。本宫和师父的功法,全是师祖亲手为我们特意创下。借师祖大才,本宫短短十六年结成金丹,又在百年内跃上分。」

说到此处,龙雅歌又多看了阿翎一眼:「苏血翎更是如此,她一身外道暗修功法亦是师祖专门备下,只为还护一宗之主。若是拼死血战,以元婴之能搏杀分也非痴人说梦。」

宁尘咂舌:「那若是把这些功法给弟子传习下去,咱合欢宗一统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

「一统天下有何用处?」

龙雅歌嗤笑,「吾等修行之人,贪那俗世权柄无异于买椟还珠。你若修行到至深处便会晓得,羽化登仙才最是令人心驰往。」

飞升,对修行者的吸引力无可匹敌,宁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龙雅歌一声叹息:「然而数万年以降,能飞升者寥寥无几,机会亿万中无一。世人常说怀璧其罪,吾宗再强也经不住天下宗门的觊觎,不得不小心行事。若是令世人知晓我合欢宗藏有飞升秘法,怕是宗门复灭的时间也不远了。」

虽然只在炼气期,但宁尘也晓得飞升之事不会这样简单。

同样功法,一千个人修行便有一千种结果。

那几个垂垂老矣的羽化境修士,谁没有百八十个徒子徒孙。

其中天资聪颖敏而好学的多了去了,怎一个多的羽化也没教出来呢?但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真有这飞升秘法,你咋不练?」

「当世之人皆道本宫天赋无人可比,殊不知本宫的功法至分期已是极限,苏血翎亦是只能止步元婴。师祖所留功虽突破极快,代价却如千钧重负。」

现如今宁尘终于明白,为何龙雅歌先前的情绪会那般激荡。

她分期阳寿足有两千,算起现在的年岁不过少年孩童。

她活在此世间唯一执念便是修行飞升,若是真的这样苦熬千年却不得寸进,何尝不是地狱一般。

想到此处,宁尘心中也觉察到了几分真相。

「你们再想突破,就得我来帮忙了,是不是?」

宁尘大着胆子说。

「你却是聪明的紧。」

龙雅歌轻声一哼,「行不行的,也得看你有没有那勤学苦练的底子。」

她说起来轻描淡写,宁尘却从她眉梢眼角瞧出一抹紧绷绷的慌张。

他脑瓜子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双修!一定是双修功法!老前辈给咱宗门取这名儿可真不是白起的!怪不得她之前还蔫坏蔫坏的设下那小小阴谋诡计来考察老子人品,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宁尘强压着满心雀跃也不说破,只是大喇喇一伸手:「那咱就赶紧练练吧!」

龙雅歌却不理会,只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宫心心念念只想要飞升登仙?」

「那还有旁的什么?」

「现在要与你说的,才是师祖遗训的关键之处。」

宁尘皱皱眉头,板板正正直起腰来坐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飞升之后会是怎样情形?若那是一个人人为仙的新世界,我们就算飞升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介低等仙位罢了。」

宁尘连连点头。

别的没看过西游记还没看过吗?科级干部弼马温是个啥待遇,咱可是门儿清。

「倘若飞升之后是个凶恶之地,又当如何?你身为梦人,所见更广,想来也不必多说。」

「那如何是好?」

宁尘一时有些蒙。

龙雅歌所说之事,他自然轻松领会得。

那些话字字珠玑,也难为她能想到此一层。

说到这里,龙雅歌却是精昂扬起来:「师祖星陨戒中所传法,本就不是为一两人备下的修行法门。若是你修得圆满,慢说百人千人,怕是整个大陆都可随你飞升。」

「我的妈呀,这牛皮可真吹得有点儿太大了!」

宁尘忍不住叫起来。

龙雅歌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却道:「我确实是吹牛……」

「你搁这儿玩大喘气儿呢!」

龙雅歌哈哈一笑:「飞升大陆虽然是大话,但依师祖而言,带动三两万同道者却不在话下。凭你的聪慧,潜心研究千年,真弄出个福泽世间的新法门也未可知。彼时若有数万同道者彼此扶持共升仙界,不知又是怎样一种景象!」

煌仙子遥望大殿外广阔天地,双目灼灼,却是有些痴了。

宁尘未曾想,她熊中竟有如此广博大气,不由生出些许佩服。

「宁尘,若想成就此事,必须凭你的心意行事。这是翻复天地的大事,你可有何想法?」

修行者逆天而行,此消彼长,且不说费心劳力去提携那许多不相干之人了,单是领那一骑绝尘的风骚得意也足以让人恃骄而藏。

若是宁尘心不甘情不愿,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宁尘背着手在大殿踱来踱去,想了半天。

他豁然抬头,直直望向龙雅歌。

龙雅歌被他望的心念微颤,只等他开口。

「我说,你怎么不自称本宫了?」

龙雅歌差点没跌过去,气急败坏道:「你磨蹭了半天净想些这个?!」

「我也得让你尝尝大喘气儿。」

「你报复心也太强了!」

自称本宫也不过是龙雅歌为了震着宁尘拿的架子。

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不知不觉间竟忘了和宁尘的距离。

「哈哈哈玩笑玩笑。」

宁尘揉揉脸,恢复正色,「既能让万人飞升,那便能让更多人修成金丹元婴。这是惠泽众生的大好事,我怎会小气巴拉!」

不知为何,宁尘眼前竟滑过了程婉的小小背影。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如果真能有个改天换地的机会,为何不做呢?「好!」

龙雅歌抚掌道,「此间界,无人不是图一己之利,护一己之私,为了上登一步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见惯此等阴仄,早已深恶痛绝。宁尘,你有这等熊襟,也不枉我尽自己一身修为,助你成就大道!」

煌仙子举手投足的柔媚风雅,此刻却化作了千尺万丈的飒爽豪迈。

那一身的宗主威压外溢,激得宁尘全身一振。

他喘匀一口气,思忖片刻,又忍不住讥诮道:「你这便宜话说的,一副泽被天下的圣人模样。你不一样也是抱着突破境界的私心私利?和你口中之人分别在哪里?」

宁尘话说的颇不客气,龙雅歌却不恼他:「你觉得我是里外不一的小人咯?」

「我不知你是何等样人,但你愿说我便愿听。」

龙雅歌点点头:「我欲济赈苍生,也愿羽化登仙,二者殊途同归,又有哪里抵触了?修士自金丹期起,便需凋琢道心。师祖将大任委于我身,正因他知我道心如此。道心损毁破灭,则一身修为散尽,我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你。」

宁尘多少也知道,没有道心,金丹万难凝聚。

道心与修士本性一脉相连,凋琢道心便是要修士探究本心,将那缥缈的心念化作立足于世的执着。

所以,煌仙子的话,宁尘早已信了八分,可他嘴上还是讪讪道:「我咋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他话音未落,龙雅歌已转身坐回殿中宝座。

她腕子一转,一枚五寸长的玉简翻入指间。

「师祖的《合欢真诀》,接着!」

那玉简是她从星陨戒中抽出的,抬手就朝宁尘射了过来。

宁尘这边完全没得心理准备,毛手毛脚凌空接下,好悬没摔地上粹了。

刚想开口骂人,不料玉简中一道灵光直冲宁尘识海,顿时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穷无尽的真言法门如恒河沙数,冲得宁尘头晕目眩。

那真言法门精妙绝伦,宁尘慌忙纵起念,张牙舞爪往怀中去揽,却似那狗熊掰苞米,捡了这个丢了那个,愣是什么都没抓住。

「定心执念,任那灵光团转,不需管它,只一心去寻合欢真诀纲要。」

朦胧中只听龙雅歌声音传来,宁尘连忙盘膝坐好。

他清了杂念,不再贪求,等待心下逐渐清明,让自己生出寻得真诀纲要的意念。

行云流水一般,立时便有一篇纲要从灵光中跃出,那四处腾跃的真言法门也悉数化作点点晶莹,在识海中慢慢游动。

宁尘定睛观瞧,那总纲骤然迸发,四周竟变了景象。

一只璀璨晶核静滞空间正中,一红一蓝两道光影如阴阳二气,贴着晶核缓缓游转。

四根光柱护在外侧,拢起铜墙铁壁;又有八道流光从柱下向八方蔓延而去,不见边际。

「一君二心,四侯八脉。此即合欢真诀。」

龙雅歌道。

已不消她多说,那法门自显现一刻起就直入宁尘脑中,读得一清二楚。

宁尘连连感叹,不论这合欢真诀好不好使,光是这道法之理已经足够将修行界掀个底儿朝天了。

普通修士,哪怕到了羽化期,也要遵循最基本的修行法则——将灵气炼入自身便是所谓炼气,修士锻体修,以念接天地,让自己尽可能接近天道。

念越强,吐纳灵气越是方便。

有「纳」,便有「吐」,吐纳呼吸之理自古如此。

纳多吐少,灵气才能在体内聚为气海。

修士们万年来潜心着写万般法门,无非是如何感悟天地以开源,又如何护住气海以节流。

可这合欢宗法真是邪了门,人祖师爷两眼一翻双手叉腰:老子吃你的喝你的,就是分文不吐。

常人听到此处怕不是笑弯了腰。

你说不吐就不吐了?念与天地相接,口子就留在那儿,吸也是这里,呼也是这里,若想一步步羽化登仙,你何德何能只吸不呼?祖师爷微微一笑:老子深呼吸加憋气。

理是这么个理,真弄出一套可行的法门绝非易事。

想要一下「吸」

到高深境界,那得多大肺活量。

「憋气」

的力道也得足,偷了一身天地灵气,那可不得死死封住才行。

可是封住了,修行自然是没有机会往上走了。

龙雅歌苏血翎皆是修行此法,她们一步跃到元婴分,便无法再有进境。

要问怎么办?可不就轮到宁尘出马了嘛。

宁尘理理头发,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把心里憋了半晌的问题问了出来:「这合欢真诀,是不是得双修啊?」

龙雅歌正色道:「一君二心,四侯八脉,待我慢慢与你讲来……」

「我晓得,一君就是我嘛。是不是我可以和别人双修来提升修为?」

龙雅歌:「君即指」

命君「,取」

立命之君「之意。合欢真诀以命君为主,二心为辅。四侯八脉则是接下来功法运转的关键……」

「运功就是一起双修吗?」

「最重要的乃是焚清二心。想必你也能看出来,师祖传我这天炎灵体,即是为了让我坐下焚心之位……」

「所以我先要和你双修?」

龙雅歌实在受不了了,抬手狠狠拍在扶手上:「双修双修!满脑子就知道双修!」

「你给个准话我就不问了嘛!」

宁尘臊眉耷眼地说。

「寻常双修之法,阴阳置换真气驳杂,若是没有精妙功法炼化,长久下去有害无益;就算双方功法相合,也不过是给气海多几分生机,更易吐纳元气罢了。另有采阴补阳之法等魔道行径,想要成就大道更是难上加难。我合欢宗法,岂是那不入流的枝末小技可以相提并论的!」

宁尘见龙雅歌脸都气红了,不敢出声,只偷偷在嘴里嘟嘟囔囔了两句。

龙雅歌却一眼瞧见,喝问道:「嘟囔什么呢!」

「你刚才说……」

寻常「双修之法。意思是咱那法还是得双修,只是不寻常罢了嘛!」

龙雅歌抿着嘴憋了半天气,终是一声叹息:「你怎的尽去想那腌臜之事,叫人看不起。」

「我的好宗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不是我拍马屁,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我一个十几岁正当年大小伙子,没贼胆还不能有点贼心。再说了,修行界青年才俊也不少,难道你就没有过动心的时候?」

宁尘头几句话,倒是哄得煌仙子不怎么气了,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笑话!那男女情事不过过眼烟云,想要成就大道羽化登仙,此等诸多杂念只会绊缠手脚。宁尘,你修为不高,凡心太盛,我不怪你。可以后若是修行至高深处,意念驳杂只会助长心魔。」

宁尘一抖搂手,行吧,你修为高,你说啥就是啥。

「按你说的,你是焚心位,那她是清心位?」

宁尘朝斜后方的苏血翎努了努嘴。

龙雅歌摇摇头:「阿翎预定要坐的是四侯之一的烈血侯。与我相对的清心位,则需得一位水灵体女修辅佐。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既已现身,我便可从宗内细细遴选,或在天下广布耳目,给你寻得清心者,以及其余三侯八脉。」

「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那我怎么修炼啊?」

「你道为何师祖只栽培下我这焚心等着你?那自是暂不需清心也可修行。你本就念强横,我以焚心助你充盈气海,弹指间修为即可突飞猛进。只是再往后,需得清心帮你扩展识,才能驱使得了四侯八脉,修为再上一层。清心位与你念融洽、心意相通,你若是醉心儿女情长,去和那人纠缠便好了,莫来烦我。」

宁尘咂么咂么味儿,想从煌仙子口中品出些许醋意。

品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痴心妄想,人家不过是有话直说,压根没半点旖旎念头。

他兴味索然地挠着脑瓜皮,拧身看向苏血翎:「那你这烈血侯,又做何用?」

苏血翎没说话,还是龙雅歌出了声:「将来若是真的能引众人一同飞升,那他们俱是要通过八脉与你识海相接,四侯需对你忠心耿耿,在此间助你护住心,不被外人念侵扰。待成1之时,千万修士在你引动之下,一同强夺天地元气,便是飞升之道!」

那飞升说得轻巧,龙雅歌这也是听师祖瞎忽悠的,又没有人真试过,哪知道有没有影儿呢。

倒是那忠心耿耿四个字,挠的宁尘心痒。

「忠心耿耿?就她?」

宁尘指了指苏血翎,「先前的时候,我差点儿没让她折腾死!」

龙雅歌忍不住笑:「那时你还未验明正身,阿翎一心维护我宗主之威,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

「人家脸上蒙着布呢,我连脸色都看不见。」

宁尘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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