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涟漪,我突然反应过来,悄悄的看了两边,并没有人注意我,于是我便抹掉了
眼泪,继续开始洗碗。
我找了一个食店,在里面打工,虽然工资很低,但是能够吃饭不要钱对我来
说就已经足够重要了。
*** *** ***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
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和写作文,粗略的将这些诗句给几记下,
并没有细细的品味。如今漂泊他乡,深夜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面,我才深刻的体
会到这个的滋味,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我甚至都能够感受到我身体在腐蚀,我
能感觉到整个人在埋葬。
不能再等了。
等到一个月之后,我拿到了我的微薄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再加上我以前
的积蓄,买了一套装备,我有信心能够让我走完这一程。
在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喜欢拽文什么的,据说是游历山水,真的会洗
涤一个人的心灵,他说他年轻的时候,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攀爬过的高峰山峦,
以及行走过的水流小河低谷,加起来一个大笔记本都写不完。
我虽然嗤之以鼻,当时对此并不全部认同,但是那个老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
质和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确实真真正正的给我一种非凡的感觉,那是一种真正
的韵味,是一种境界。
直到我真的背着一大包的东西,来到了冻土的雪山,我的登山靴踏在那坚硬
的土地上,望着广阔无际的大地,一种豪气油然而生,这么久的心理压抑,我发
现,我似乎真的被释放了,我很高兴,也很激动。
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一首歌,那是音乐老师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唱出来的,当
时的他觉得格外的震撼,于是便记下了名字,回去将歌词摘抄了下来,并且那首
歌也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耳边回旋。
不由自主的轻轻的哼唱了起来。
穿过狂野的风
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乌兰巴托的夜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听不到
听不到,飘向天边的云
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
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
嘿
你在
你在这世界每个角落存在。
……
这一首来自1985年的歌,从我这个二十世纪的人口中唱了出来,古老的歌谣
摇曳在整个雪山当中,充分表达我此刻的感情,声音不由自主的由低沉转换为高
昂,张扬得,飘摇在这雪山当中,我也在这无人的自由之所肆意的飘扬。
我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尽兴过了,此刻,我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皈依
之所,我将踏上雪山的征途,我不是去征服,我是去欣赏,我去倾听,欣赏它的
壮丽景象和波澜壮阔,倾听它的雪山之声。
哪怕是我做了大量的工作,并且还有着不俗的身体素质,但是事实告诉我攀
登雪山,哪怕是我还是由于第一次选择了一个入门级的雪山,但是仍然对于我这
个不过十八岁刚刚成年的男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最后还是遇到了一个团队,带着我一起登了山。
对于我的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这种「不怕死」的行为,众人也是佩服不已,从
开始的责备胡来之后,带着我登山过程当中,相处得十分不赖。
因为我并没有给他们添麻烦,这和我强硬的身体素质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有关,
当然知识储备也很重要。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一座入门级的雪山,基本上没有老手会在这里来,
来到这里的大部分的水平都一般,因此彼此之间都差不多,甚至还有啥也不懂只
是别人带来旅游的,体验一下爬雪山而已,因此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相反,还
有不少的事情会来请教我,比如说是这座雪山的背景故事,或者是一些专业的知
识。
最后,我凭借专业的知识成功获得了那个领头的人的注意,我们相互留下了
联系方式,我知道,对方将会带领我一段时间,去攀登那些更美丽,更有挑战性
的雪山,这也是我希望的东西。
众人一路缓步上山,沿途树林渐密。在那原始森林的枝叶间,不时隐现的一
挂挂飞瀑,像一条条素练,时大时小,时粗时细,从山顶飘忽而下。淡淡的阳光,
在那些飞瀑上映射出一弯弯彩虹,斑斓多彩。
深入密林,几束阳光从高耸的树木间穿入,像是天空投下的一道道透明泛光
的金帛,勾勒出夹杂着虚幻与现实中的一抹纯粹,光在此刻不再慷慨,成了需要
私藏的礼物。
我不由得感叹,在森林的尽头,是否住着光的神灵呢?
在那雪山之巅,是否有雪山精灵呢?
「原来光也是有形状的。」
有人感慨了两声。
我轻声赞叹它的美,然后开口道,这是「丁达尔效应」我看着似梦似幻的风
景,轻轻的呢喃道,回忆起了在高中课堂上老师讲解的知识,丁达尔效应就是光
的散射现象或称乳光现象。由于真溶液粒子直径一般不超过1nm,胶体粒子介于溶
液中溶质粒子和浊液粒子之间,其直径在1~100nm。小于可见光(400nm~700nm),
因此,当可见光透过胶体时会产生明显的散射作用。
虽然这个丁达尔效应应该挺常见,但是众人还是有些惊讶我对于每个数字记
得这么清楚。
「你多大了?」领头的那个人带着高山镜,但是我也可以想象对方帽子和护
目镜下方的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定然是像雄鹰一般,菱角分明,有着一双锐利的
眼,兀自飘摇在雪山,带领着无数的初学者入门。
「高中毕业,十八岁。」
我如实回答道,这个确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父母呢?一个人出来旅游了?」他笑了笑,笑容颇为的和蔼,我想,
他应该对于我比较亲切,因为我也对他那般,或许是我们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共同
的特性,那就是成为雪山之鹰的特性。
「没有父母,就我一个人。」我笑着强调了一下,这一句没有父母说出来的
时候,我惊讶于我的平静,但是也没有多想,这广阔无垠的雪山确实能够使一个
人心中安宁下来。
「你,不错。认识一下,我叫邓浩。」他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叫顾浩然。」
我们两个就算这样认识了。
接下来的路途并没有十分的难走,经验丰富的他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我能看的出来,他热爱这个地方,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高山镜,他的眼中的光芒也
能被我捕捉,我相信他也一样,能够看到我的热爱。
几个小时之后,登了顶。
我站在这个最高的地方,俯视下去。
我是理科生,沉浸在各种公式的计算当中,再复杂的难题在我的手中也撑不
了多久,即便是在高考里面,那压轴的题或许连我的数学老师小老头也做不出来,
但是却被我轻松解开了。在这一刻,所有的公式都似乎毫无作用,无法支撑起这
么美丽的雪山,我只感觉我贫瘠的词汇量的无奈,我无法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来描述我的心情。
只是觉得抬头是广袤的天空,垂眸是连绵苍茫的大地,这一刻的我,是自由
的、放肆的,是所有言语都表达不了的怦然心动,山顶留下的脚印也成为勋章,
将永远印刻根植于你的身体,不会忘怀。
我爱上了这样的感觉,那种浓厚的成功感将我包裹,在这绝美的山顶,我感
觉到了我的灵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真正的皈依之所,就在这雪山之中,做一只盘旋的雄鹰,孤高清
冷。
第一次登顶的感觉极好,没有高反,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疲倦,整个人随着登
山越来越精气十足。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么久以来,我都将自己困在那个小小的牢笼
里面,让我本来桀骜不驯的灵魂受到了束缚,原来他不属于任何的地方,只属于
遥远而美好之地,那是我的灵魂都应该所在的地方。
我双手合十,做着最美好的祈愿,愿我在这雪山之巅,实现我最好的梦想,
获得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雪山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求,也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不过,这
些都是后事了。
看着周围的初次登山者拿出手机拍照,还有大呼小叫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但是想来拍下这个风景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分享,一个人的朋
友圈也不知道给谁看,索性也就张开怀抱,一个人赏尽这雪山之巅的雪景。
而邓浩也是站在一旁,半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广阔无垠的风景,整个人显得
极为的平静,这些风景在他的眼里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我觉他应该永远不会腻。
我和邓浩两个人,年龄相差了二十岁,但是却又像是知己一般,渴望为什么
没有早点相遇。
我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但是我却依旧没有告诉他我的家庭情况,只是说我
只是一个孤儿,高中毕业,志愿滑档了,是一个我最讨厌的学校,在中国的境内,
离我家那么远的一个地方。
我曾经极其的眷恋那小小的温暖的家,在我辛苦疲劳的学习之后,一扇灯总
是会为着我撑开,让我产生了虚假的感觉,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可是事实证明
了我输得有多惨,我根本就不属于那个地方。
这广阔无垠的雪山才是真正容纳我的存在,我的灵魂也在此真正的得到安宁。
答案在路上,自由在风中。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些三步一磕头的朝圣的信徒,他们一路朝拜,从不
回首,源于内心强大的信仰。
我高高举起双手,从指尖当中去窥探阳光,我想,我的未来一定是会死在这
个雪山上。
***
事实证明,攀登在雪山之巅之上的那种解脱感只能暂时解脱我的心情,每每
到了深夜,那些如蛆蚀骨的恶意又会席卷我的心头,让我几乎难以入眠。我起身,
打开了桌前的小灯。
橘黄色的暖芒晕染开来,我不由自主的拿出了笔,以往的笔记本已经留在了
那个小小的地方,我现在换了一个新的笔记本,也是为了开始我新的生活。我开
始提起笔,轻轻的写下飘摇的字迹。
记得语文老师看过我的字,那么一个智慧的老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对我说,
浩然,你的心太急了,慢一点,慢一点,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但是又那么的温润,
总是不紧不慢的,安抚着我。
当时我没有听进去,我的语文成绩一向不差,而且我确实一直都有一种紧迫
感,无论做什么事,从小学懂事开始,我就一阵紧绷着心神,这么多年来,我才
发现我没有真正的放松过。
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不可避免的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响,我想,对方怎么还不
肯放过我,我都这样了。但是我自己也知道,真正不放过我自己的还是我自己。
我轻轻的动笔,指尖在崭新的木质的纸上跃动。
不论遇见什么人或者事,亦能使你成长,这时间已经是残缺破烂,何故让这
些人和事来让你难受,接受成长,接受无常,接受事实。
我写了一大篇矫情的语句,妄图让我脑海当中杂念压抑。
可是到了后面,就不可抑制的笔记转换,不由自主的写下了两个字。
我看了一眼,心神颤栗,猛然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情绪又死灰复燃,在漆黑的夜里,我就像是一条狗,不可抑制的洪水喷涌出
来,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留下,我蜷缩在角落,流淌着软弱。
这两个字太熟悉了,熟悉到写过无数次,我的笔记本里,我的草稿纸上,我
的卷子上。
甚至在高考完最后一门的英语,我提前半个小时做完之后,在那空白的草稿
纸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两个字,那个镌刻在我心上的字迹。
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奔行在旅途当中,
不要让自己停下,因为一旦一个人呆着,我就不可抑制的陷入内耗,那些恐惧恶
意包裹着我,让我恨不得死去。
从此之后,我跟着邓浩,跟着这个比我大了二十岁的男人一起登雪山。
我跟着他一起,这个雄壮得像鹰一样的男人,攀登过不少的雪山了,渐渐地,
我也发现了他的心中隐藏着巨大悲痛的过往,从有时候私底下交谈他眼底无意识
露出来的忧伤,让我知道,这个雄鹰也会有软弱的一面。
我知道他肯定也发现了我的悲伤,因为我隐藏情绪的本领肯定和他没有办法
相比,我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太容易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了。我从他递过来
的烟,举起的酒杯,和无意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当中,我都能够感受出来。
我接过了烟,学着他的样子吞吐着,烟很呛人,酒也是,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我们在一起,一座一座的雪山都被我们爬上,我和他徜徉在那离天最高的地
方,那一刻,我和他都会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一起躺在地上,述说着那些乱七八
糟的东西,什么都说,没有半分的阻隔。不管是幼时的梦想还是现在的理想,我
们一起讨论烟酒女人,欣赏雪山,但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去揭开对方心底
里面的伤疤,因为我们知道,这些伤痛不是别人可以治愈的,只有自己能够帮助
自己,还有脚下的雪山。
我们攀登雪山的频率极高,甚至在短暂的休息几天之后就再次攀登另外一座。
其实这种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每一座雪山的脾气都不同,最适合攀登的时机
也不同,需要做好详细的规划,还有避免恶劣的天气。
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提这件事,有时候他似乎是觉得我太过年轻了,想要让我
留下,可是望着我那双痛苦折磨的双眼,也最终化为了一口狠狠的尼古丁的吸入,
递给我了一支烟。
我从来不抽烟的人,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好像变成了一个老烟鬼一般,抽了一
包又一包,我熟练的叼在嘴里,他递过来了火,我再迫不及待的吸入。
我知道,这样透支身体我会死掉的,但是我不这样做,我会先一步疯掉的。
只有不断的攀登雪山,才能暂时让我忘记那些伤痛。
我们不是在出发,就是在出发的路上。
*** *** ***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或者说低估了我体内的恶意,我终于倒下了,倒
在了攀登雪山的途中,我没有挣扎,颇为的享受。
邓浩在一旁疯狂的大叫,叫我不能睡觉,我只觉得现在暖洋洋的,很想睡过
去。
我心中很清楚,这其实实这是一种人体在极端环境下的自我保护机制,短暂
的温暖让我贪恋,我浑身只有暖洋洋的,我知道我一旦睡过去就会再也醒不来,
但是我太累了,我太久没好好的睡过了。
于是睡了过去。
但是还是没死成,邓浩这个雄鹰一般的老男人狠狠的几大耳光掐人中痛得我
硬生生的醒了过来,他将我带下了山。
我还是做不成他这雄鹰一般的老男人,我还是太脆弱了,我抗不过去。
于是所有的攀登计划彻底的暂停,我被这个老男人托关系,甚至出了省,我
被送到了xx医院当中,据说这里的心理科极其的有名。
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在这里,见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人,
那是折磨了我这久的梦魇所在,是我无数次在笔记里面写下的名字,那是我的最
亲伤我最深的人,却又是我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