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点耳熟。
顾盛廷突然想起以前她拐着弯求他帮忙的时候,他也这样不耐烦地骂过她。
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上车!”
优越的身型在昏黄灯光下修长又散漫,顾盛廷偏头不再看她,冷峻的侧脸上,斑驳的树影在晃动。
叶一竹低头抿嘴偷笑,在他耐心耗尽欲再度出声时攀上他的肩,动作利落跨上后座。
又是一次深夜坐在他的后座,穿越繁华城市的大街小巷。今天天气很闷热,车速也不快,完全不似前几次疾风呼啸的凛冽。
适合说话。
“说真的,我记得高二刚开学,张姐就找过一批人,那段时间他们频繁出入老师办公室,好像是为了办什么贫困补助。”
“贫困补助?”顾盛廷有些诧异:“那她不住校,还有那个经济能力租学生公寓?”
叶一竹想起莫然,第一时间总会想起她每天即使穿着校服也会把自己收拾得精致得体,偶尔还会上淡淡的妆。运动会、艺术节,她自己的衣服也都是名牌。和周振柯在一起后,他们还一起买了某品牌的限定情侣鞋——当然不排除是周振柯花这个钱。
“不过也不怪,如果她真的家境不好,肯定也怕别人看不起她。毕竟你们班,有钱人确实挺多的。”
人最怕比较,可最容易滋长的也是邪恶丑陋的攀比心和虚荣心。
“坏了……”叶一竹还在回味他的话,被他吓了一跳,伸头往前边看了眼,“怎么了?”
车速突然变得极慢,顾盛廷很轻松就把两只腿撑到地面。“先下车,到前面那个小店充会儿电。”
他有些心虚,佯装不在意,可脸上已经写满了烦躁。叶一竹听完后,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二话没说从车上跳下来,看到他阴沉的脸,不禁有些好笑:“没电就充电,也不需要等太长时间,你急什么啊。”
“我怕你不跟我走了。”
顾盛廷心不在焉开口,叶一竹听到了,又似乎没听清,紧接着他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先走,然后自己借助脚力缓慢把车开上斜坡,
坡道两旁是老式私人房,家家谢门闭户,只有一间小卖部亮着灯。店门前有颗梧桐树,一群中年人坐在下面打麻将,店主是个五旬老人,手里夹着支纸烟,悠闲地在旁围观。
“五分钟一块钱。”
顾盛廷也压根没在乎钱的事,早就把充电装备从车底掏出来,然后走到柜台买烟。叶一竹觉得无聊,就走进店里逛逛。
一方天地,东西不多,灯光也暗暗的,颇有年代感。
她发现许多小时候吃过的零食,惊喜又好,便拿了几样。
“你吃过这个吗?”
听到脚步声,她头都没抬就举起手里的小零食想要寻求认同感。
顾盛廷手里拿着刚买的兰州,嫌弃瞥她一眼,“我从来不吃垃圾食品。”
原本的满腔热情霎时被扑灭,叶一竹用力推开他,在狭窄空间里从他身前擦过去。她的马尾若有若无扫过他的下巴,触感有点痒,所以他低头笑了笑。
“这个看起来挺好吃啊……”
她没理他,自顾往前要去结账。刚转过一排货架,离门口不过几步距离,就看到那个男人在买烟。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还可以看到站得老远的莫然。
顾盛廷跟上来,见她停在那里,正欲发作,但又立马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熟人”。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掏出钱,眼睛一抬,正好也对上他们的视线。
叶一竹的心跳蓦地停止了一瞬,正要回头,却被他推了一下。看似力度很大,可宽大手掌落到她肩膀,更像是随意搭在上面。
他也在。
她突然感到安心许多,默默舒了口气,从容往前走。
顾盛廷把自己手里的几袋小零食一并扔到她手里,走过去问老板:“这些一共多少?”
陈金生收回视线,把钱放到柜台上,又回头看了眼站在树下的女孩。莫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买个烟怎么这么久……”
一转身,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顾盛廷一手搭在玻璃柜上,侧对着她,似乎在专心等待老板算账,而叶一竹不偏不倚和她视线撞了个正着。
莫然心跳如雷,下意识想再次转身,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她:为时已晚,此刻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逃避都只会显得刻意。
陈金生付完钱朝她走去,未察觉她佯装镇定的异样,只觉得自己满腔怒火和悲愤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我那天看你在校门口,等那小子和另一个女生说话都等了十分钟。我就买包烟的功夫,你就这么不耐烦?”
莫然粗粗喘着气,无法发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七块五!”老板把零食都拢进一个袋子,顾盛廷顺手拎起来,像个甩手掌柜等着叶一竹付钱
叶一竹瞪他一眼,不情不愿掏出手机准备付款。老板在一旁笑说:“小伙子,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他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见她动了动眉毛,利落地将手机塞回口袋,对老板说:“大伯您误会啦,他也没有要追我的意思。”
也许是她的口气太过死板,老板愣了愣,只好干笑。
叶一竹说完就往外走去,根本没朝莫然的方向看。
可她越是这样漠不关己,莫然就越发慌乱。
毕竟谁会对这样偶然发现的八卦不感兴趣呢。
就说莫然自己,自顾不暇了却还是会分出心思去探究顾盛廷和叶一竹到底是什么关系。大半夜的,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顾盛廷嬉皮笑脸和老板说了句什么,打了个响指匆匆追上叶一竹。他假装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却没有率先出声,而是等莫然慌乱挪开视线后又镇定自若地主动冲他打招呼。
叶一竹有些不可思议,转过头看顾盛廷时正好对上陈金生同样困惑的视线。
顾盛廷散漫挥手表示回应,目光从陈金生身上掠过,没有任何探寻和质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他一屁股坐回车上,抬腕看了眼表,然后打开袋子随意捡了包锅巴出来。
空气中只剩下塑料袋沙沙作响,叶一竹站在车边,朝他使了个眼色,询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会意,朝嘴里扔了一块锅巴,才嚼了两下就把剩下的都递出去给她,一脸嫌弃:“这也太难吃了!”
叶一竹被带偏,接过来呢喃:“怎么可能……”
她记得这个锅巴是小学时候每天都要吃好几包的东西,抓了一把放进嘴巴,渐渐觉得不对劲。
而戏耍她的男人,弯了弯嘴角,一错不错凝视着她。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个东西的确变了味,但更看不惯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叶一竹把东西又扔回他手里,刚想说什么,那边却突然传来克制却激烈的争吵。
“陈金生你混蛋……”
那个叫陈金生的男人脖子上青筋显露,想要说什么,可莫然色恳求死死抓住他衣角,摇摇头。
顾盛廷将充电器收好,重新坐上车,催促叶一竹:“快点的,去得越晚人越多。”
他们的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男人压抑悲愤的咆哮才传出来。
“我混蛋,你又是什么好货?我来城里找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他妈供你上学,你却忙着在学校勾引男人……”
车子开上大桥,两边霓虹的灯光倒影到河面,波光粼粼。游轮响起沉实悠长的鸣笛,最后一批游客陆陆续续上岸。
“还真叫你猜对了。”
叶一竹反应了一下,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该说谁是可怜人呢?
“顾盛廷,我们好像闯了大祸。我们知道了她的秘密。”
他懒懒哼唧一声,“难道你还怕她找你麻烦,毁尸灭迹吗?”
叶一竹将双手往后撑,仰面享受柔和的风吹拂过来。
“也就你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谁说的。”
叶一竹佯装好,一下子坐起来靠近他,越过他的肩膀,下巴抵住被风灌得撑起来的衣角。
“我害怕你呀。”
后视镜里她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额前的碎发凌乱交织,快速晃过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暗交杂。
“巧了,我也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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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肥死了信息量巨大我真的写得快要吐血
但是离他们捅破窗户纸真的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