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咳嗽两声,把她带到外面。
“你先冷静一下,这毕竟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你和程褚一直磁场不合,现在再出什么事,他就更加针对你了。”
叶一竹觉得好笑,“我还怕他不成?”
“当初也就是我不在大重,不然怎么可能让他有机可趁对宁雪做出那种下叁滥的事。”叶一竹越想越气,头顶窜火,“你们还好意思传他们两个的佳话,把他塑造成一个痴情种,一见钟情、苦追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她越说越激动,眼角红红的,拼命克制着用手疯狂扇风。
下一秒,奋力成影的手重重砸到她脸上。
秦铭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发烫的手,心惊肉跳的,又惊又怒又痛,冲她吼:“你他妈发什么经!”
原本还想反驳她几句,可见她这个样子,秦铭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她是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宁雪,现在面对宁雪受到的伤害又无能为力。
替宁雪感到委屈,同时她自己也委屈。
秦铭到便利店买了两瓶冰水,回来时,叶一竹坐在树墩下抽烟。
知了声声肆虐,她穿着吊带和牛仔裤,背微躬,望着远方出。
“苏玉呢?”她想接他递过来的水瓶,情绪已经平复许多。
“她这几天休假。”
秦铭没放手,直接把水瓶摁到她还发红发肿的脸。
叶一竹垂下手,不作抗拒。
“我走了,宁雪这几天住院你好好看着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有些担心,叫住她:“别冲动。”
刚走了几步的她扭过头笑出声,拿着手里的水瓶对准他。
“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说完,她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十分烦躁:“回去管你的病人,少管我。”
望着她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秦铭笑着摇摇了头。
虽然首次合作成绩不理想,但和e的合作为L注入了新动力,各方面销量指标较上一季度高出百分之四十。
两公司的人在银色海岸聚会,叶一竹和谭中林代表e出席。
L那边来了刘东少和赵晓玫,一整晚叶一竹都兴趣寥寥,巴不得快点结束回去补觉。
中途她出去透气,听到有几个小姐站在走廊聊天。
她原本是没怎么在意的,可突然听到那群人聊起了日本的行业现况。
银色海岸是李宇常来的地方,上次华杰出事也是在银色海岸。
想到这一层,叶一竹鬼使差绕了个圈子,走到天台对面,点了支烟若无其事遥望围在一起聊天的女人。
她们说话声音不算小,甚至聊的内容,叶一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试图从长相、语言分辨出她想找到的目标,并不容易,以失败告终。
不过一会儿,叶一竹就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顾盛廷总说她小说看太多,脑洞越来越大。她不得不承认,华杰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现在,就连秦铭那边都已经收手。毕竟被他找过的律师和相关人员,都受李宇的暗箱操作接连失业。
李宇这个名字仿佛变成一个黑色紧箍咒,只要被他套住,就无法逃脱,无法反抗。
可她就是不死心,哪怕只是还华杰一个清白。
他们那些人虽然是混混出身,走南闯北,也干过不少不干不净的事。可他们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更没有杀过人。
吕家群曾告诉过她,他们走江湖最讲究两个词。
“坦荡”。
“情义”。
叶一竹始终没有摒弃过自己的猜测,虽然就连秦铭都说她的设想太天方夜谭。
可在她看来——山口百惠没有学历,她如果放弃在杰尼斯的高薪工作,又是因为受李宇指使陷害华杰,离开人们视野后,她就只能依附李宇活下去。
而李宇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是在大重。
……
谭中林在电话里找她,火光电石间,叶一竹萌生一计。
*
那群女人还站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
谭中林到了走廊,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一竹如蒙大赦,深吸了口气不紧不慢走到他身边。
虽然上次在私人庄园,她已经把话说得很绝,也不愿意再和谭中林扯上除工作外的任何关系。
但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拉下脸去请求他的帮忙。
这没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人。
不得不说,谭中林的演技很好。无论上次在日本,还是现在——装作是个日本人和她用纯正的日语聊天。
他走在外侧,十分绅士护她走内道,可以近距离观察那群女人的反应。
他们边走边聊,步子很慢,最后干脆停在一旁的栏杆谈天说地。
只是,好像所有女人听到有人说日语后都望了过来。
叶一竹有些失落。
直到那群女人散场,她像蔫了的气球,“回去吧,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说完,她又悻悻抬头自嘲:“你不会觉得我有病吧?”
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只到他下巴。
谭中林勾了勾嘴角,“疯子的理论往往是正确的。”
说完,他抬手朝那边挥了挥手,露出调笑。
叶一竹全身不得动弹,直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对她说:“刚才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只有她没有回头看我。而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只有她回头朝我抛了个媚眼。”
“试想一下你在美国,如果在一个全是白种人的空间里,所有人都在说英语,这时突然有个人用中文——你的母语聊天,你肯定也会下意识看过去。”
他低头拿出根烟递到她面前,“你很聪明。可忽略了一点,这里是酒色会所,小姐都是趋炎附势的人,她们见识不多,所以遇到一个说外文的人,肯定都会回头。”
叶一竹心脏砰砰跳动,抬手接过他递来的烟,声音有些抖:“可是,也还有一种可能,欲盖弥彰。”
谭中林没有说话,用手捂着火束,先给她把烟点上。
“反正已经知道是谁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
叶一竹其实只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试一试,“如果李宇想要让山口百惠成为一个彻底的中国人,那我们谁也查不出来。”
明亮的火焰在谭中林高挺的鼻梁拉出一条长影,他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是吗?我怎么不信。”
叶一竹盯着他看了好久,“看来,你比我还要恨他。”
他吸了好大一口烟,突然皱眉,偏头抖了抖烟灰。
“我只是相信,邪不压正。”
“那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和他有什么过往吗?”
谭中林唇畔含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了个身,把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远方。
“你知道成博宇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吧。”
叶一竹大脑被闷了一棍似的,烟灰灼了指尖她都毫无察觉。
“十年前,我的父亲也是这样去世的。”
他忽然站直身体,目光肃杀,但口吻轻佻:“李家造的孽,现在却报复到一个只有十六岁的李心身上。”
“那个工地背后的势力,是李家?”
“准确的说是财富集团,就是李宇的伯伯。可整个产业链背后的黑暗势力,离不开李宇和他爸。”
叶一竹下意识用手抓住栏杆,双腿发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成博宇坚持了叁年却依旧没能得到一个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真相和公道。
谭中林的眼突然变得很暗淡,“别说成博宇了,就算是十年过去,我都没能让我爸去得瞑目。”
叶一竹久久缓不过,情复杂看向他。
他笑了笑,“所以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了。”
见她欲言又止,眼颓败,他又说:“但我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我其实有我自己的计划。可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该帮你。”
栏杆上夹烟的手猛地抽动两下,他尽收眼底,伸手替她把快要燃尽的烟拿过来。
“你上次说,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快准狠,有一说一,不知道现在,我是否达到了你说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