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当初我四处找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范小姐,不是我故意要刺激你,这只手,还不一定是谁寄来的呢。”
双方沉默许久,范媛媛阴阴开口:“你想说什么?”
“叶一竹请假了,我听说顾盛廷最近也没怎么去公司呢。”
“学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救你。”
赵晓玫忍气吞声,一肚子火被干燥秋风越吹越旺,恨不得将手机从高楼摔下去——自己也粉身碎骨,这样就可以把所以恶心、恐惧的猜忌甩得干干净净。
*
挂掉电话后,顾盛廷继续气定闲系领带。
明镜里的人色阴郁,眉间笼罩有一层阴影,渐渐透出几分杀伐狠戾。
他盯着摆弄领带穿梭自如的手,想象赵晓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
不过一瞬,平滑的面料抓出褶子,他眼底见红,在透过衣柜反光面看到叶一竹爬过来之后,将所有情绪不动声色收敛。
她刚醒,睡眼惺忪挂到他腰上,半边身体松松搭有一角羽绒被。他按住她手腕转身,托起她光滑的后背,揶揄一笑:“怎么,不是不愿起吗,小懒猪。”
他今天要回天普开一场很重要的股东会,不得不早起,本想弄醒她帮他打领带。
叶一竹饱满红唇微微撅起,扯了一下他的领带稳定重心。勒得太紧,他整个人往前倾,轻轻皱眉,压低声音警告她:“叶一竹……”
计谋得逞,她乐呵呵笑了一下,跪在床沿很认真替他绕完剩下一截。
一抹日光斜悠悠照进来,叶一竹长发堆积在肩头,有些散乱,晶莹小脸更显精巧。动作轻轻柔柔的,姿态娇懒。
顾盛廷难免心猿意马,手抚过她的脸颊,心头涌上强烈的倦意。
“我在背后看你老半天了,故意系这么慢,不就是想让我起来帮你……”她勾出一截小腿踢他,“顾总,太狡猾啦……”
正想要往后拉开距离,突然被他卡着腰窝提抱起来。她无法,只能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被他身上的高定西装磨得有些不舒服。
低头看他一张清爽明晰的脸,眉峰高,鼻梁挺,眼窝深遂,有一抹漫不经心又炽烈的笑,让她心乱如麻。
“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埋到她颈窝蹭了几下,冰凉的唇不敢太冒犯,随着呼吸浅浅游走。
叶一竹两腿卡在他劲瘦的腰间,誓要把他擦出火来似的。
“顾盛廷,我今天想回家。”
他痴迷的动作忽然一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把人摁在怀里更紧,啃了一下锁骨。
“不行。”
语气是冷的。
叶一竹肌肤发麻,细细喘起来,按住他肩膀后撤,让两人四目相对。
“为什么不行?”
他脸色寡淡,即使毫无道理,但还是时刻准备堵她的话。可嘴唇刚开始翕动,就又听到她说:“难道你不想见我爸妈吗?”
说完,她脸红着,不去看他,垂眸玩他衣领,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谁在美国的时候一直吵我要见我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追到手就不上心啦……”
说完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她忍不住抬眼,发现他眼圈红红的,不错盯着她。
心跳漏了一拍,她觉得自己永远有溺死在他如此悲烈又专注眼里的可能。她轻轻把脸贴到他胸口,说:“我和他们吵完架半个月都没露面,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我妈就快要回美国了……”
顾盛廷知道她醒来后心有余悸,很想家里。
他什么都没说,低头拨开她有些湿的额发,印下一吻。
叶一竹仰起脖子,用微弱力量和他唇齿交缠。先前因为她伤没好全,两人都不敢放纵,最近倒是可以,可她偏偏到了生理期。
暖夜情浓正深,顾盛廷忍得有些躁,不敢用力,但吻得很深,叶一竹死死抱住他汗涔涔的后脖,呼吸都有些发痛。
她软软一片云似伏在他身上。
“出去吃好不好?”他声线变了,唇贴在她颤抖湿润的眼皮上,极力忍着。
叶一竹粉唇发肿,依旧喘不上气,趴在他心跳那,感受万马奔腾。
“我不想出去。”
每次激烈吻完,她讲话都会有些哭腔感觉,撒娇一般,顾盛廷无法,正盘算要准备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叶一竹突然越过他去拿手机。
“我们点外卖吧,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
他低头看她,小脸情潮未退娇嫩如花,语气俏皮,心随意动,他撩她一缕头发缠在食指,挑了挑眉,“叶老板这么大方?”
“我只对我的小顾这么大方。”
她托腮抵在他腰线上,两只腿勾着一晃一晃的,目光炽烈。
“唔……”下一秒,顾盛廷从她手里丢开手机,再次把她压住,气息不稳。
“吻我。”
他分明情欲勃发,可一张俊脸是冷的,在她上方投射下一片黑漆漆的阴影。
命令她。
叶一竹心跳得很快,手虚虚拂过他的眉眼,在眼中一片热意涌出来前迎上去,脑海里记得他每次辗转过唇峰的力道和温度。
后来,她又在细细密密的吻中睡了一觉。
枕在顾盛廷的臂弯里。
他点了外卖,把手机放到床头,倦意来袭,拥着她浅浅入眠。
可大概是因为总惦记铃声会响,睡得并不踏实,那种磨人又虚空的焦急感令他烦躁。
惊醒时,他低头看到叶一竹脸色微微发白,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他静静看她许久,眼睛一点点沉下去。
把她送医院接回来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梦靥。
严重时惊出一身冷汗。
可梦到什么,她从来不肯说。
他也佯装不知。
可无非就是那晚绑架留下的阴影,顾盛廷心知肚明。
如果再迟哪怕半分钟,结果会更加不堪、无法挽回。
顾盛廷眼圈发红,脸色泛着不自然的青,轻轻拍怀中人的背,直到她渐渐平息,他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出。
在阳台抽完两根烟,电话响了,不是已经超时的外卖。
卫州告诉他事情已经处理干净。
顾盛廷半个身影隐入夜的尘烟,由上而下,俯瞰繁华依旧的城市,吐了口浓浓白雾。
“给我送到l,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赵组长,收到一份怎样贵重的礼物。”
寂寥无垠的夜,耳边只剩下搅着残叶的风声。
城市又有一角的光亮悄无声息灭下去。
指尖忽明忽暗的星火挣扎几下,也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
身后的门被拉开,他正好抽烟一支烟,想牵她一块儿回去。
”怎么醒了,这儿风大。”
叶一竹完全睡饱,精抖擞,眼睛亮亮的,故意捻捻自己身上的羊毛衫,责怪他:“半个多月把我当猪一样养着,我哪有那么娇弱。”
被她逗笑,他心头的那阵恍惚和苦闷瞬间消散许多。
知道如果再多嘴,她肯定会把羊毛衫都脱下来丢给他拿。
“真是冤枉死,我把你当宝一样供着,还要反过来被你骂。”
她走上前拿走他手里的烟头,声音沉静许多:“以后少抽些吧。”
“你自己都抽,还想来管别人?”
他把手搭在围栏,衬衫扣子松了两颗——一个半小时前被她解开的。袖子随意挽到小臂,懒懒伸展,又倚在夜色中含笑注视她。
风吹乱短发,将他锋利的眉目轮廓也削弱几分,镀上精美的光影。
“你明明不喜欢女人抽烟,为什么从来也没拦过我。”
她学着他的姿势,凭栏而立,侧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妖媚。
他只有嘴在动,“别的女人抽不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你抽。”
后一句,他刻意放慢语调,似乎怕她听不清。
她毫无波澜呛他:“那你还一见面就给我递烟?”
只需要一呼一吸间,他就知道她在说什么。
叹了口气,转过身也面对茫茫夜色。
“噢,当时我只觉得你是个小太妹,又哭成那样,习惯性用圈子里的思维去安慰人。谁知道烟没递成,反倒被你数落一顿。”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真正知道她不好惹,一张嘴利得比刀子还厉害。
和她的一来一往,从一开始,他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当时他还对她有偏见——与生俱来的敌意,看不起她“装”。
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连魂都被她勾走。
他云淡风轻说的,都与她脑海里从未走远的记忆重合。
忽然走上前,搂住他的腰。
他头也不低,反手抱住她,让两个人的身体更加紧贴。
被冷空气迷得有些难以睁眼,有他抵挡风尘,倒也不觉得冷。
从他肩头往外看,投向深沉暗淡的灯火处。
楼太高,有种置身悬崖的错觉。山崩石裂,她就要和这个男人一起粉身碎骨。
“说实话,我无法介怀那天在静和,独自面对你妈的每一个瞬间。”
顾盛廷心如刀割,五脏霎时碎了一地。
“对不起。”
让她一个人承受,他无比自愧。
手从脖子那游离到她的脸颊,柔和抚摸,“很疼吧。”
她微微错愕,想笑,但真的笑不出来。积压的委屈一朝之夕爆发,她伏在他肩头,脆弱又敏感,默默哭了。
“明明不是你,可我真的好想不原谅你……”她无助极了,仿佛又回到那段和他形如陌人,爱与恨都无法尽兴的孤独日子。
顾盛廷心都碎了,不住吻她的鬓发,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摇头,轻轻反驳:“你不知道。你妈的话,我并不是都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陈素英的每句话,于她而言都是利刃。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可以做到潇洒挥别。
可项链和戒指,长成身体一部分,她舍弃不掉。
“你说过的话,我也说了同样的。”
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眼皮子重得像山,定定望着他。
他表情依旧沉重,拿她的手放到脸颊。
“我也挨了一巴掌,但我知道,那种痛感不及你的的十分之一。”
她忽然痴痴地笑。
“只是那句祝贺,我不接受。”
“叶一竹,我只愿与你有好事将成的百分之一百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