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两个在她脑后随着奔跑摆动的垂髻,又很快消失在门帘里,周羡安自然是酸涩的,但又无可奈何。他走近,虚贴在帐布上,在心中演练许久该用什么语气,才如所想温声出口道:
“星儿,”他顿了顿,将方才的草稿尽数丢弃,喉间反而多上几分恳求,“你好好休息。”
白榆就站在门口。她背对着外边,明知无人看得见她这窘样,还是甚觉难为情。两行水痕划过她的脸颊。
一张满字迹的纸在床前空中荡了几圈,而后飘落在地,与先它一步被贺景珩读完随手一挥的难兄难弟们共躺在紫宸宫的地板上。
贺景珩大喇翘着腿仰在床上,借床头的灯逐字逐句读着白榆留给他的宝物。豆豆则乖巧地趴在他肩窝,认真注视着白榆端正秀气的字,仿若能看懂一般发出轻嗷发表着评议。
他最终还是喊夏葵回来点起了灯。
明黄色下,一页一页,都是白榆的日记。
她曾在望着院中积雪时,望着最后一片槐叶落下时,望着四方的窗中孤独的弯月长成圆月时,望着高如深渊漆黑的殿顶时,写下这样她所有想说的话。
出事之后,夏葵眼中她无畏而乐观,可每当她独身,灵魂中的苦涩便泛滥开来,在荆棘中肆意生长。
他是懂她的,贺景珩想。
人性无可取代之处,就在于两难。
大小姐沉星悬曾经自然无谓这深宫,可当她真的步入过江湖,便只向往自由。哪怕她对他产生感情,哪怕她不愿承认,却无可避免地爱上他。
对他来说,孩子是束缚住她的枷锁,而对她来说,孩子只是情爱中最无足轻重之物。
贺景珩甩开最后一张字迹,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还好,我做对了。”
他眉目轻松,将豆豆高举了起来。
“喵呜——”
狸奴惊恐地张大了五官,而后发现这似乎是他高兴的表现。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又恨自己这不值钱的样子。
“喂,我们一起去找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