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我现在很难受。”
熬过阵难耐的沉默,宋远哲最终既未动手,也没有还嘴。
只夹带着鼻音,与她说了句难受。
似是要哭。
“啊?你…你哪里难受?”
罗生生最受不得听他哭腔。
她本以为自己刚才垒砌的是面铜墙铁壁,然而宋远哲早从十几年的相处里,习得了制她的法宝,仅随口一句,就立马把罗生生打回泥塑的原型——
根本就用不着他强推,水一浇就能烂的泥巴墙而已。
“腿上,刚刚走急了,现在膝盖发痒,好像是肿了。”
他腿里有钉,偶尔是会有发炎的症状。
“有什么好急的?”
“怕你骗我下车,想半道逃跑。”
“这么幼稚的事,只有你想得出来。而且你怎么也不反思一下,为什么觉得我会逃?”
对方出了个软招,罗生生也不好硬杠,于是便用起了循循善诱的方法,企图引他自省。
宋远哲此刻看起来,似乎是真有些腿疼,他受伤的右腿总在不觉中下曲,偏偏这人又爱面儿,为了维持站姿,硬是强撑着直挺。略宽的裤管在他与自己右腿的这股较劲中,即便无风,也起了几许布料的颤动,根本藏不住腿抖。
“你做了亏心事,当然会想逃。”
“你……”
“生生,我现在真挺难受的,就别聊别人了,好吗?”
男人右手撑了撑膝盖,“嘶”声吸气后,故作艰难地转身看向她。
宋远哲本就生了副垂眼,平日不觉有什么可怜的,甚至因为睫羽过长,老把眼睛隐没,看来还会有些阴鸷。但今次他却善用起了这双眉眼,下耷着扮痛,故作羸弱,企图换她怜悯。
罗生生知道他在装,但他心狠起来,不见得真不会自伤。
手中的塑料水瓶被她捏紧又放开,水润的下唇也在不断的咬紧中变作滴血的嫣红。
甩在台面的手机在她犹豫时,又开始“滋滋”震动,她给程念樟的备注是“死男人”,这叁个字随屏幕一道亮起时,仿如锤音下落,一下打空了她的左右心室。
“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
“同事而已,剧组都是男人,接起你别又来找茬,我可受不住。”
罗生生摁掉屏幕,决绝地掐了来电。
她是有些天真的,一直认为情感的了断,纯粹是自己和宋远哲之间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能不牵扯程念樟,就尽量不要把他牵扯进来,免得横生怨恨,给他招惹祸患。
她刚才是有幻想过自己男人从天而降的剧情,但人生不能总把希望寄托他人,那样不过是从一个樊笼飞到另一个,终不得自由。
况且他现在人在外地,而宋远哲就近在眼前,如果把程念樟暴露出来,情况于现时的她来说,只会更加被动。
“生生,你摸摸,好像是肿了。”
所幸宋远哲也没纠结电话的事,他靠近后,掸开桌面上的手机,直接牵起罗生生的手,教她弯腰,隔着布料覆上了自己伤腿的膝盖。
那里有些体温的蕴热,因为没有对比,也摸不出到底肿了没有。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先帮我看看吧,去医院也是理疗那套,你反正也会,我何必去吃路程上的那些苦,不觉得多余吗?”
男人说时,再牵她只手向上,刻意引她指尖划过自己裆前,最后停于裤扣的位置。
“帮我看看好吗?生生?”
宋远哲俯身向下,凑她耳边,嗓音在喑哑中透出蛊惑。
似鱼钩入水,静谧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