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此刻撑在水槽的边缘,任凭龙头里的水柱,哗哗流淌,镜面里是他宿醉后的面容,胡髯冒头,脸容不见血色,眼下也泛着黑青,双目无,沉沉缅缅地……
就算再好的五官加成,也很难将他这副萎靡给掩盖过去。
魏寅后来又连着再打了两个电话,程念樟通通没接。
人的劣根往往会在脆弱时翻涌作祟。
出人意料地,一向自制的程念樟,竟在当下起了些从前不曾有过的怠惰和回避念头。剧组自有它日常运转的机制,有他无他,就今日戏份的重要程度来说,根本没什么大差。
想到这层,“不想上班”四个大字,便迅速占据了程念樟的头脑。
想来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恋爱脑上头了,还不是和那些愣头青一个鬼样。
刚才电话里,听闻罗生生病了,这男人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但他计较的点,是自己压根就没把她给拉黑,自己不吱声,喊魏寅来说情又是几个意思?
说白了,程念樟就是被罗生生给哄惯了。
哄出了一身矫矜的臭毛病。
扭捏地要死……
自己还不自知。
他下楼时,Mels正摆着午饭的餐食,居老板坐在主座,大概是春风得意的关系,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宿醉的痕迹。
“哟,小程程,起啦?”
“嗯。”
程念樟与他们相熟,也没做虚礼,简单应了声后,随手扔掉外套,就在摆好碗筷的位置,拉开椅背坐下。
“小程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哦?”
“昨晚没垫东西,喝多了,胃里有些泛酸。”
“哦,那你喝点粥先。”Mels看着他的样貌,是真有些心疼,于是赶忙伸手舀了勺素粥,夹进菜心,递到了他的面前:“早上看你睡得死,就没叫起你,凌晨罗小姐打来个电话,阿妙失手帮你接了,你看——”
“阿梅!”
居老板听闻Mels扯上罗生生,在垂眸饮粥间,蓦地出言打断了她,色紧蹙着,看得出,颇感晦气。
Mels也不惧他,直接回头就是一记眼刀,出言给怼了回去。
“做什么呀?人家小两口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
“她……说什么了吗?”
程念樟没理他们夫妻的来回,只低头看着手里越搅越浑的粥水,低声问了这句。
“也没说什么,阿妙知道接错就挂断了,你空了赶紧回一个,这事儿罗小姐听了肯定要误会的,得好好解释清楚,不然日后留下龃龉,很伤感情的。”
“嗤,她自己不干不净,竟还有脸来倒打一耙?你们女人的想法,别说,还真是有够双标和好笑的。”
Mels甫一说完,居老板不等程念樟接话,就插了句讥讽,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程念樟闻言,手里动作顿住,身形妨若静止。
“小程程你别听老居的,谈恋爱要是想长久下去,千万不能太计较过错,有误会就得说开,这才是正道……”
“我想长久,她可不见得。”
正主落下这句冷语,Mels和居老板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去争执了。
满室自此回归寂静,只剩碗勺叮当相碰的声音。
程念樟惯常对吃食没什么执念,多是应付两下,觉到差不多就不会再继续。今日也是怪异的,他吃得慢条斯理,默默无言的样子,显得格外专注和认真。
也不知是专注在品味,还是认真在思考其他。
几口热粥下肚,填了胃后,这男人的面色终于稍稍见缓,恢复了些往常的血色,
他放下餐具,抬手看了眼表,对上时间后,似想通了什么,掏出手机——
“你们慢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桌上其余两人听言,对视一眼,交换眼后,齐声回了他句“好的”,也没多问其他。
程念樟问门口保安借了个火,双指夹着烟,翻找到了早上的那条通话记录。
见到熟悉备注的一瞬,他心跳莫名漏拍了几下。
直到深嘬两口,抚平一些情绪后,他才终于给罗生生回拨了过去。
然而,“嘟嘟”两下过后,回复他的,依旧是昨晚那句冰冷的女声。
初始愣了下,他没气馁,又打开微信,朝她发了句“早上找我什么事?”的问询。
送出后,对话框边的等待条快速旋转。
他当网络不好,挪了几步。
再看屏幕,就只见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于一片白绿间,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