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樟起身裹紧大衣,他本还想说些别的来佯装叙旧,但话到嘴边,因突来的安谧,让他把这些虚情假意又给全数吞了下去。
“真是闹鬼?”
“黎珏,你别来给我整这些……”
“我可不会念个死人的好。”
男人落下这句,抬头望天,静看了会儿此刻云开雪霁后的清明。
四围的环境自他缄口,就再无喧嚣。
后来大概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按照景隆的说法敷衍走完这些过场,等雪里的烟烧烬,程念樟就没再继续逗留下去。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给黎珏祭扫,无出意外,应该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回到车里的程念樟,大概是想起了些往事,心绪里略略起了些怅惘。
待他从虎溪回到中环,已是接近凌晨的时点。
往日没有感知,今朝他回到家中,群灯亮起的瞬间,望着冷色调的居室,这男人竟莫名觉到有股落寞,愈渐开始攻占头脑。
褪去外衣后,程念樟前往中岛,给自己倒了杯暖身的伏特加,而后提携着靠坐沙发,默默享烟。
其间这男人色淡淡,端从外表来看,很难辨出他此刻心情中掺杂的好坏,到底各占几许。
中途烟停时,台面上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是剧组演员葛纶的谢信,大意说他今日杀青,讲了些多谢照拂之类的泛话。
程念樟简单回复完对过,留心到收工的时间似乎刚过不久,推算罗生生应当还没睡下,便随手点开通话记录,朝她那头拨了过去。
电话来时,罗生生正趴床伏在电脑前翻看着网页,屏幕的画面,定格在某个高定珠宝官网的一则巡展消息上,展览地址位于上海,时间则是去年的圣诞。
这篇通稿着墨的重点,除去品牌相关,提及程念樟的部分也不见少。他虽没有代言或挚友的头衔加身,却是当天唯一被邀请到店的艺人,两者关系之紧密,可说是不言而喻。
罗生生知道这男人的公关和商务团队都很厉害,文字里的内容,对她来说,早已见多不怪,而且这些粉丝素爱吹嘘的东西,走近身边后,也就没了远观时的那股子新鲜劲。
她当前真正想看的东西,实际在页面的最下,那里有条链接,点开就是所有展品的图文版介绍,其中张晚迪的海蓝宝戒指还有她的那对碎钻耳钉,全都赫然在列,下面通通标灰着“soldout”的字样,事情果然和她预想中的,没有任何偏差。
手机在床面“滋滋”地震动,罗生生默默盯着来电上“死男人”的备注,心里空落落地,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接起的欲望。
不过程念樟本身并无什么非要接通的执念,一时兴起而已,打不通就作罢,其后也未再扰她清静。
第二天的上午,B组没有排班,罗生生搜了附近娇兰的专柜,起床后便直接出门前往那里,决心去验证另一桩梗在心头很久的事情。
柜姐接待时,问她想要什么,她描述了一番张晚迪身上的气味。对方会意,直接拿了瓶晚香滴翠给她。
“您说后调的白花闻着还很清透,那就是这款了。”
罗生生接过试香纸,放在鼻尖轻嗅,气味灌顶的一刻,普鲁斯特效应瞬间促发,记忆的闸门,由此打开。
昨天张晚迪没有补香,所以身上的味道有所弥散,罗生生当即也没法去分辨个清晰。
然而现下确认了香型,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来源于哪里。
毛衣是很容易留香的东西,程念樟每次沾上,他自己似乎都没什么察觉。
但罗生生却敏感,况且闻到也不止一次,说不在意,那都是自欺欺人的把式而已。
她没想到萦绕了这么久的谜团终于被解开,里面藏的答案……竟然会是张晚迪这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想想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