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ls当下有些难过,但又不知该去怪谁。
“我和他……分手了。”
“嗯?”
“我得知了些事情,伤到心,孩子没了,也就彻底和他断了,以后应该也不会与他再有来往。”
电话里,女人的语气,虽然沉静,但仍旧听得出其间的几丝颤抖,句子粗听是洒脱,仔细甄别就知道,不过是种故作的平和罢了。
程念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更没有探听别人情感纠葛的喜好,加之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幸事,于是他一时口拙,头脑竟罕见地遁入到一片混沌的境地。
然而往往……还是女人会更容易去理解女人。
刚还醋着的罗生生,虽然没弄明白前因后果,也还迷惑于这两人分手同程念樟之间的关系。不过再怎么说,也该伤者为大,她听男人半天不回,便心下一急,干脆就踮起了脚,扯着嗓子,顾自接道:
“Mels,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还好吗?就算分手了,那孩子也是居老板的啊!他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吗?娘的诶!什么人啊!狗娘养的,我早前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这么渣……”
她说这些话时,多少带了点表演的成分,借着痛骂男人的共识,反向进行安慰,难听是难听了一点,但胜在好用。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听她喷完,几不可闻地就漏出了一声低笑。
“我还可以,妊娠14周左右,先兆流产没有及时就医,孩子就流掉了,这也不全怪他,更多还是属我自己不小心吧。嗯……对了,小程程——”
Mels原本和煦的话锋,在呼他名时,忽而调转,停顿后,又换上了副郑重的语气,继续开口:
“有些事我还是想单独问问你,是关于老居的,不知道能否请罗小姐行个方便?”
行方便,也就是离远点的好听说法。
如果换作平时,罗生生是肯定要他拒绝的,只是身处当下的语境,像这种冷硬的答复,她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思维挣扎半秒,这姑娘没等程念樟表态,很干脆就推了面前的胸膛一把,跳开后,自个儿躲远,手挡着做了个回避的动作,示意放他们慢聊。
“她听不见了,梅姐,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怀里没了罗生生,程念樟便转身背海,再度摸出根烟,擦动火机……
却仍旧打不着火。
“我今天从外人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叫郭艾琳,你有听说过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抱歉。”
“哗——”
恰逢此时,远海强风再起,携卷积蓄的浪潮,重重拍到了漆黑冻硬的岸上。
配合着男人话语,一如一记重锤,打在了阿梅心间。
“难怪他们都愿与小程程你交好,还真是有情……有义。”
“当时你在牢里,有两年他鲜少来探监,大约就是这人出现的关系。”
“哦,你们说是他生意有些问题,我倒还信了,想想那会儿可真是傻得可以。”
“确实是有些问题,不过我们只是外人,无权去掺和老居的家事。就我了解到的,在利益关系上,郭算中间人,曾帮他摆平过不少麻烦,他们12年在香港注册,是合法夫妻,不过也止于法理这个层面而已。至于情爱……我想他还是更愿向着你的。”
程念樟描述时,音调几乎未有多少起伏。
他本就不是个热血的人,也从来不屑同情他人悲切。
然而今夜不知为何,当话说到了尾处,这男人余光里不经意闪现罗生生的侧影,让他竟反常地对阿梅,心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心想——
如果被骗的是罗生生呢?
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些设问是经不起推敲的,想得越多,心里的枷锁和桎梏,就越是难以根除,让他不自觉会产生一股自厌的冲动。
这样不好。
“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实情。”
“梅姐,我说过,我只是个外人。”
“哦……呵,你说得对,大家都不过只是外人,仔细想想,很多事,其实也就没什么多与你牵扯的必要,你说对吧,小程程?”
Mels顺他话头,在“外人”两字上咬了重音,语气里带有讽刺,似是话里有话,但又摸不透她到底意指何处。
“呃……”
“好了,想问的事情已经问到了,我也不继续叨扰你啦,就这样吧,其他也没再有什么需要多说的。”
“梅——”
程念樟刚想接上句安抚的话,电话就被对过给无情做了掐断。
Mels放下手机后,病房外适时响起两下清脆的敲门声。
居老板端上热好的艇仔粥替她开盖送喂,却被女人撇头嫌恶地避过,好像生怕他递上的不是餐食,而是一盅致命的毒药。
“房霆韫,你说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
居老板错愕。
“这么……快吗?”
“快慢其实没什么意义,程念樟那头,关于今晚的事,还有宋远哲嘴里提起的那些人名,我以后不会向他透露半字。”
“哦。”
“我跟了你十五年,也不图多大的富贵,但你终归是欠我不少的,所以除了刚才谈妥的几处置业,我还要你六千万的现金,走公对公的委托支付过账,防止你老婆对我进行婚内资产转移的追讨。这个条件,我想应该不算过分吧?”
“呵,给你就给你了,我怎么可能会讨回来?夫妻一场,大可不必把我想得这么下作。”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留个心眼总没错的。”
Mels说时,眼里酝藏着泪,却死活不肯掉落。
他们两厢沉默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居老板重新将碗拿起,先盛粥自喝了一口,再重新递向床头,声音颤动着与她回道:
“好,都听你的。先把粥喝了吧,具体的,后面我找律师再和你详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