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罗生生扯住程念樟袖口,示意他先别走:“刚安远哥回来时,还说有人电话找你,是小谢吗?还是别的谁?接完怎地那么苦相,尽说些不似你会出口的丧气话?”
丧气吗?
男人揉捏眉角,舒缓些经里的跳痛,经她提醒,方才开始留意着,收敛起自己外露的疲态。
其实以前也常会有心累,要说应对,程念樟的方法基本都是先做吞咽,自个儿慢慢消解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地生抗过去。
但最近不知怎地,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娇气,只要感知她在,就会缺乏耐力,潜意识里总想要人呵哄……跟孩子要糖似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
程念樟腹诽自己。
“别担心,不是大事。”他试图调整心态,将眉目舒展,强行掩藏起负面情绪:“电话是魏寅打来的,说浩然在印度,身体出了点状况。前两天怕被拍到,会挑起舆论上的不利,剧组就没敢送医。刚才那头联系我,表示今早浩然的病情突然转重,脱水连带上脱相,治疗和恢复,少说也要个几天,预计进度大概率又会因此延宕。”
“啊?你怎么光想进度?”
人都脱水了,也不见他关心季浩然的病情。
有点冷血……
“拍摄条件跟不上,演职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属很正常的状况,见多不怪。季浩然是主演,有人照料,吃住也绝不算对他亏待。实际放眼剧组,其他基层,哪个工种不比他更受煎熬?染上痢疾,大半是自己不注意罢了,没什么职业精,活该他的。”
“你……”
罗生生本想说他待人过于苛责,但话到嘴边,又怕程念樟觉得自己管太宽泛,尤其还是季浩然这种语境暧昧的对象,保不准会让他更加逆反。
这男人就是太爱别扭,喜欢心口不一,所以才不讨人喜欢。
她见他说一套做一套,都不知已有几回,常常就是嘴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心意却并不见得真有那么刻薄,轮到出手,更是从没瞧他有过任何含糊。
“那你是不是最近就要走了?这事挺棘手,你要是不亲自过去,免不了会让剧组同僚们寒心吧?”
“嗯,晚上会和小谢沟通日程,如果有合适航班,最快可能明天就要出发。”
“这也太赶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收拾好家里的这些事情,陪你一道过去。”罗生生把软手重新覆上男人掌心,钻入五指的缝隙,交缠着握紧:“晚上我和妈妈说下,你别提是去印度,就提是回国,不然她不肯放我走的。”
程念樟侧头,下看向两人相牵的手,倏忽哑然。
见他不说话,罗生生又顾自补道:
“嬢嬢说我这样有些太黏人,怕你以为我在恨嫁……嗯……所以你呢?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
“你想嫁吗?”
“没想好。”女孩摇头:“哥哥刚走,我头脑还乱着,不是能考虑这些的时候。只是最近太依赖你,外人会有这种观感,我怕其实你也觉得我很软弱,但又碍于情面不说。”
“为什么要怕我觉得你软弱?”
为什么?
这问题,一下可把罗生生给问得有点懵怔。
自造硬壳,永远留有退路,是她在过往岁月里,同宋远哲磨砺蹉跎出的习惯。而且市面上所有关于两性的议题,大多也是这样予人教义的——
论述天真总有代价,纯情招致愚蠢……
程念樟看人精准,会这么问,并非出于懵懂,而是一种攻心的手段。
见她不答,他也不再追要答案,捞人入怀后,低头隔着细碎的刘海,亲了亲她前额,动作间带来抚慰,将人心煨暖。
“别想太多,我一直都会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