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是气话?”
“罗生生,装够了吗?扪心自问,你要是真像你表现地这样信任我,那昨天宋远哲找来,给你看过这些,换作正常心智的人……该是现在这种反应吗?”
“呵,和我算计……玩来玩去,全不过是些秋后算账,背后插刀的老套路,腻不腻?”
程念樟说到这里,忽而垂头,从裤袋摸出盒新烟,往台面冲了冲,抽出一支后,又朝她面带讥讽地,继续嗤笑道:
“我以为你经历了些事儿,能有多大长进,没想人的本性终归难改,你还是喜欢把自作聪明当成是人间清醒,根本不吃教训。”
“叮——”
男人话落的瞬间,火机掀盖,拇指擦动滚轮,打出的微光将程念樟的面容映亮。
其间眉眼纠缠,他的表情,入目实在教人胆颤。
“明明骗我的是你,你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和我恶人先告状!”
“哦?”程念樟吐烟,穿过朦胧尘雾与她对视:“说得好像你就有多澄明一样,还不是照常在和宋远哲私会,不然——”
“啪!”
一记耳光落下,扇在程念樟左脸,力道很轻,只为让他停嘴。
罗生生此刻被他无端的污蔑,给猛然激出一股怒意,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地也很厉害。
然而尽管气急攻心,她仍不懈压制着冲动,没让自己丧失掉基本的清醒,更不至于被他这种同归于尽似的臆断,给带偏着,拐进互揭伤疤的臭水沟里。
“我没和他私会,你不要以己度人,自己心眼脏,就看什么都脏。”
她又说他脏……
这个“脏”字,就算不是上回争吵时所指的那层含义,听来也相当刺耳。
被她掌掴后,程念樟便一直维持着偏头的姿势,没再回首,也没给任何言语上的反馈。
他指间夹的烟,袅袅升腾,曲折向上后,逐渐化成一缕孱弱的细线,就像他们当下浸泡在沉默里的氛围一样——
孤直、易碎……
憋屈且难捱。
“你说句话。”
罗生生受不了这种软性的折磨,于是抬手点了下他腕骨,想要程念樟开口。
对方被碰后,只触电般地缩了缩手,并没有遂了她的吩咐。两人就这样,又各自沉静了几秒,最后还是罗生生先他服软,退一步道:
“如果有误会,就解释误会,没必要为了赌气,说些有的没的,故意把矛盾激化。实际上,我没有不信你,也没有和宋远哲捣浆糊,会憋到现在,只是想当面听你说清楚而已,不是为了打压,更不是为了遮掩什么,明白了吗?”
“生生,我真的很累,你放我再安静一会儿,可以吗?”
他说累时,声音是真的疲惫,不像是句同她逃避的借口。
“你到底怎么了?”
“钱韦成出事了。”提起这个名字,触及到痛处,程念樟嗓音里不禁生出了几许颤动,似有些哽咽的势头,但哭意还没蔓延,就很快被他给吞回了肚里:
“刚得到消息,车祸造成的重伤,他目前正躺在ICU里,生死未卜,情况很不好。”
“啊?”罗生生惊讶,木讷了好一会儿,才把他说的内容给咀嚼消化:“钱师傅……怎么会?前几天还碰见他呢,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说话颠来倒去,透露的,全是愕然。
男人揉捏眉骨,只为平息额角被她这段聒噪给骤然引出的剧痛。
“事发凑巧,这场车祸大概率不是场意外,究其根源,我猜和宋家两兄弟绝对摆脱不了关联。我现在要去趟医院,韦成身边目前只有宋毅的手下在看护。如果就这么放一群歹人在他左右,我实在没有办法安心。”
“那你快去,我俩这点拉扯,说白了都是小事,后头再聊也行,当下还是人命更加紧要。”
说话间,罗生生迅速转换情绪,起身向前,拉了程念樟肘窝一把,意图提振他的精。
这姑娘虽然嘴上大度开解,实则内里还藏匿着心结。但万事总有轻重缓急,她共情了下程念樟现下的处境,换位思考过后,豁然就明白了这人情绪变化的根因。
“夜深外头还是有点冷,你把大衣穿上。”
见他不动,罗生生走出两步,从玄关处将他衣物取下,给男人披到肩上。
然后再用蛮力把这蔫了魂的人给提拎起来,擅自作主地,替他抛掉那根没抽几口的残烟,捏住男人下臂依次伸进两边袖口……
就和给幼儿园小朋友穿衣似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通通帮他收拾了个妥帖。
“你这样开车我不放心,要不要通知小谢?还是干脆我来载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程念樟拂去她,回复的音色空洞。
情也像归去到了他们重遇后,最初始的那段时间——
满目漠然着,再没有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