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吗?”男人好笑,收腿下放:“我没记错,楼下那位可比我更巴不得你早点去死。就算我不下手,今天我这把送上门的刀子,白捡他会不要?别傻了,你以为刘安远回来是为什么?信不信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能送你归西,最后把罪名栽我头上,玩招一石二鸟,一下送走两个眼中钉。换你是他,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会轻易错过?”
这话如若细听,实则并没有太完备的逻辑,无非就是挑明了张晚迪当下前狼后虎的处境,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延展,意图逼她就范而已。
张晚迪就算现时身处弱势,头脑却始终清醒着,听后并未着了他的道,轻易遵照去做。
只不过人类终归还是受情感牵绊的社会动物,程念樟言语间毫无遮掩的凛冽、刻薄,当下仿若冰锥般刺骨,教她背脊阵阵发寒,再难忍得住心死后的薄凉之感。
“你不必这样的……念樟,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闹成现在这副样子?”
“好好说?呵,我好好说的那些话,你有哪句听得进去吗?”男人提手看了眼表:“已经过掉六分钟,你猜刘安远为什么迟迟还不上楼?我劝你最好不要低看了他的果敢手腕……老实把我交待的事情做掉,不要磨蹭了。等待会儿办妥,我会陪你下楼,到时皆大欢喜,大家就当今夜无事发生,不是挺好?嗯?”
“宋远哲和他身边的人,全都不是善类。现在安城正处浪尖,你让我拿什么骗他回来?”
闻言,程念樟抬眸,眼中闪过刀锋刃面似的折光,撇嘴下压笑意。
“不用骗,就说资金链已经到位,让他尽快落实合同,怎么?这很难吗?”
张晚迪听后,顿时无言。
隔过半晌,大概是想通了什么,她惨淡地轻笑出声,双手撑住地面让自己坐起,借力改换成曲腿抱膝的姿势,从裤袋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拨通了林瑜那端的电话。
“喂……林助理吗?是我,张晚迪。”
“谢谢关心,对了,可以让宋二接一下吗?我有件事要同他讲。”
“哦……也没什么急事,他要不方便,那就麻烦你转达一声。安海的意向,今晚基本已经敲定,不过考虑到垫资回流的成本,算上后面项目考察和募集期的损耗,我建议最好还是在三月底前把交接流程走完,你看如何?”
“啊?后……后天吗?这么快?”
没想对方会如此飒爽,张晚迪不禁皱眉望了眼程念樟,面露难解。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到时见面再聊。”
电话挂断。
“他后天回来。”
张晚迪有些懵。
“听到了。”
“念樟,你别太意气用事……他既然敢回国内,就证明罗生生这档子事,于他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你手头现在没有证据,就算报了警,至多也就把他传唤过去,做个笔录而已,连立案都没法立。说穿了,你现在大刀阔斧弄出这些动静,到最后很有可能只是场徒劳的白辛苦罢了……”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说时,程念樟整理表情,褪下狠戾改换柔和,朝她伸出大手,将人从地上给一把捞起。
两人并立后,他试着想去轻抚张晚迪脖间的伤口和勒痕:
“抱歉,刚才下手重了点……”
不料对方在他指尖将将触碰时,直接弹跳着退后,整个人缩肩瑟瑟着,想来应是被他给吓得不轻,甚至出现了些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程念樟见状,也不惧尴尬,收回手,转而低头拍了拍衬衣上的浮灰,淡笑着问道:
“怎么?怕我了?”
张晚迪捂住胸口,摇了摇头。
“是你把刘安远叫回来的?”
“你想多了,我也就想关起门来,拿你出口连日受的恶气。私仇尔尔,没必要扯他进来,自找些多出的麻烦。他狗鼻子这么灵,你与其怀疑到我头上,不如想想这座宅邸,还有自己各色各样的人际关系,是不是早已被股灯下黑给笼罩。”
“你什么意思?”
程念樟与她凑近,靠耳细语道:
“晚迪,你总要我分清主次,但你自己又几时分得清过?别再浪费心力,盯紧我的这些破事了,明眼人都知道,你现在真正该防的——”他手指向下:“应是楼下这位才对。”
……
闹剧过后,他们两人在这间次卧,又共待了将近半个钟的时间。
其间除了沉默,就是享烟。
张晚迪最后熬不过他,换了件半高领的毛衫,面带假笑地牵着程念樟下楼,招呼声福叔,喊他打点司机前来送客。
刘安远彼时就和往常撞破他俩的状态雷同,面无波涛,就像座雕塑一样,站在客堂的落地窗前,无声朝外静望。
然而这次与过往不同,当张晚迪从室外折返回来,正准备重新上楼的间隙,窗前这个男人,却突然转头向她发问:
“他是不是伤你了?”
张晚迪愣住,脚步滞留。
男人见她定身不答,于是又再追道:
“为他离婚,现在还觉得值吗?”
“刘安远,他再怎样,也比你好。”
至少比现在的你……
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