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过你。”
“那就是答应的意思啰?”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现在把桌子掀翻,即使我不动,也多得是人拿他当成眼中钉。我也不妨给你打个预防针,程念樟如果一直秉着这样的行事作风,就算留他性命,日后也是活不长久的。”
“他短命,是他自己选的路,谁也拦不住。我只要你别挥刀,能做到吗?”
问完,车内历经了半分沉默,方才听他开口:
“我尽量。”
得到这句,罗生生鼓起勇气,定睛观察了眼宋远哲的表情。待确认无碍,整个人终于松懈掉了紧绷的经,将右手攀上门把,随时准备下车。
“那就这样,我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
“陪我吃个饭吧,生生,我饿了。”
“啪嗒”
宋远哲急留的尾音还没散尽,司机也都还来不及摁下反锁,车门就被罗生生给应声推开;又因后座隔有扶手,男人没法捞住她,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人甩门,将彼此隔绝在了两个空间当中。
下车后,罗生生将包遮在头顶挡雨,笑着敲了敲窗。
“对了,座位上有份早饭,饿的话就凑合吃点,我走了啊。”
说完,她没听车内答复,转头见派出所外,公交快要到站,便小跑着穿过淋漓,也不看车前灯亮着几路,随机搭进台巴士,盲目地朝向段全新而未知的旅途——
决心开启奔赴。
与此同时,早已离开的程念樟,为避免与罗生生撞面,并没有选择回去观棠,而是转道绕远,前往了自己位于内环,闲置许久的居所。
在简单处理完伤口,换掉一身行装后,这人倒躺床上,蒙头便睡死过去,大寐了整整半天,全程皆是无梦。
等到再度醒来,天幕已尽数落黑。
程念樟撑床坐起,望见窗外夜色,情绪无来由地……突然翻涌出一股消沉。
手机打开,消息繁杂,大多是工作上亟需处理的内容,当他逐条回复完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早上分别,罗生生就没再有过动静。
“Evn,过几天还住这里吗?”
小谢和小邹轮流在外间,从正午一直陪他到了晚夜。见人终于睡起,便递来杯冰水,欲供程念樟醒脑。
男人灌下半杯,身体和思绪接收刺激后,慢慢恢复了些以往的活络。
“还是先回趟观棠,我要去取点东西。”他起身,扣上衣领,临镜照了照面色:“对了,罗生生有找过你们吗?”
“没……没有”
没有吗?
男人手上动作微顿,隔过几秒,才幽幽回了声:
“哦。”
口气恹恹。
之后在去往观棠之前,小谢又自作聪明,为帮程念樟多晾罗生生几时,擅作主张地包了家私房的粤菜馆,说是用来给自家老板接风,再顺道帮大家补上一顿劫后的饱餐,消消晦气。
席间除了司机,他们几人都饮了不少酒。
小谢借着醉态,朝向程念樟一杯接一杯地劝喝,倾诉了许多连日以来的辛苦。
程念樟思游离,因心在别处,来酒通通不拒,闷头灌饮间,也逐渐生出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摊子结束,已是临近半夜的时点。
男人拖着沉身归家,进门后习惯性地叫了句:“生生。”
无人应他。
“我回来了。”
还是没人应答。
“是睡了吗?”
他扯开领扣,一边嘟囔这句,一边脚步踉跄地走向了卧室。
床是空的,崭新的床品铺平着,正中摆放了两个戒盒,下面压有张印花的信纸。
程念樟脚步在房门处停滞,眼看到这些,不敢再继续往前。头脑几度宕机又重启过后,他陡然转身,冲进了衣帽间,开始像个疯癫一样,将所有柜门通通打开,来来回回地不断翻找,企图搜寻到她并未离开的存迹。
然而没有。
除了他送与的各色礼物,罗生生什么都没有留下。
家里就像进了群窃贼,不止偷光了她的衣橱,还卸走了她从英国寄回的挂画,藏匿起了她所有的摆件、饰品,连冰箱上那些无用至极的磁贴,也没能逃得过对方的觊觎……
望着空荡荡的家,程念樟没想兜了个大圈,一切却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当他终于舍得拿起信笺,手心已克制不住颤抖,纸张开展后,入眼的字迹是个个都如她般隽秀。
上面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细写着——
“亲爱的阿东,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