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了紧睡衣,提着胆走回主卧,没去搭理他,反而先往衣橱假意挑捡外套。只听她把衣架刮来划去,选了半天也没选出个结果。
“密码多少?”
程念樟大概是没什么耐心绕圈,随即甩手,直接将她手机往空位一扔,出口就是句略带凶气的命令。
罗生生回头,看屏幕亮了又熄,色难掩讶异。
“我手机?”
“呵,不然呢?”
“程念樟,我俩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查我手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内心的控制欲再强再盛,表现出来的时候,多少也要收着点度数吧?”
她这下是真的恼火,语气越到后头,就越是冲得厉害。
心想——
昨晚这人不打招呼上门,看他态度诚恳,从始至终又全是讨好的话语,她也就没好意思发难;可谁知刚上完床,不过洗个澡的功夫,这家伙居然马上换副面孔,又变回了从前高高在上,气死人不偿命的死样……
怎么?玩儿她呢?
“刚才那姓尹的小子找你,发微信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想代你回掉他,发现密码改了。”程念樟用力吐纳,意图控制住戾气。隐忍着解释完了这句,他又默默抬手,向嘴递了口烟:“如果不想告诉我,就现在打个电话过去,说自己没空。”
“怎么没空了?我有的是空!”罗生生气道。
一股欲要和他硬杠到底的意气在心间作祟,她也不再迟疑,随手从挂架上扯了件开衫披上,便转身爬上床面,把手机捞起,没顺他的意,顾自给尹良辰回了条文字的信息过去。
“他来过这里吗?”
“谁?”
“……”
程念樟只继续送烟,没有回音。
罗生生大约知道他在吃醋,但就为了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昨晚是你自己说的,无论我想怎么定义我俩关系,你都愿意配合。所以现在是几个意思?这才过去一晚,就想搞食言而肥这套?”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炮友?床伴?”出于对峙,罗生生不及思索,直接嘴快地搬了几个轻浮的名词出来想着膈应他,说完大概是觉到讽刺,又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一记:“嘁……总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关系。”
听言,男人把烟摁灭。
系实风衣的领扣后,他不再选择背对,蓦地站起再转过身来,半阖着眼,居高临下地蔑视向她——
“哦?”
察觉身前多了片阴影,罗生生自手机抬头,不料正好对上他落在逆光里的可怖表情,便下意识地朝后退却了一步:“你要不乐意,其实做仇人也不是不行……呃……”
她说完有些后悔,于是趁他没有接话,赶紧找补道:“你到底怎么了?明明我去洗澡前还好好的,出来又无缘无故摆副臭脸。其实我也不是想故意激你,但这么反复,总得说清楚原因吧?”
“欻——”
男人抿嘴,在她话落的同时拉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简单翻拣后,挑出一盒已拆封的安全套和一板抠用过的避孕药,挨个摊开摆在床面。
“呃……”罗生生看过,挤动眉目,小心上觑了他一眼,色顿显尴尬:“谁让你翻我东西了?”
程念樟没理她的质问,直起腰后,冷着脸迈腿绕过床位,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程念樟你……”
罗生生脑里还没想好成型的句子,身体却已先行一步,莽撞地冲了上去,强行将他拉住。
床上的那些东西,本质其实并不难于解释,不过是顾渊那晚带出的尾巴而已——安全套是他拆的,药也是为他买的。当时临到嘴边,这姑娘还纠结着过去吃的教训,想着怀了就当成全个念想,所以最后也没吃成。
但说出来会显得自己既贪婪,又痴傻,罗生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近来是在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地故意吊他。所以等熬过了最初始的委屈,理智逐渐入脑之后,她又瘪着嘴,缓缓松开了对方的臂膀。
“我怎么了?”
感到她在放手,程念樟斜瞥了眼袖管上被她捏皱的位置,无觉间收紧五指。
“没什么……你要走就走吧,事情确实是你想的那样。这间屋子人来人往的,我也记不清是谁落下的东西,你现在突然拎出来问我,还真是怪让人羞耻的嘞……呵呵。”
罗生生笑中有泪,说完怕他发现,强忍着背了过去,假装忙碌地把被褥铺平,再将散开的杂物一件件收好,重新放回抽屉。
“你车钥匙和领带我收在玄关鞋架那里,出去别忘记了——”
“罗生生,我现在是真的看不透你……”
程念樟抢断的这句,尾音渐低,隐隐像在压抑着颤抖。
“说得好像我就看得透你一样。”罗生生摁住鼻头,扭脸看向窗外:“我再滥情,至少从不曾想过骗你。而你呢?装出副深情恋旧的模样,到头还不是该利用就利用。床上说的鬼话句句都是好听,下了床就把我当刀子,递出去刽人性命,替自己夺利。”
“别人谈爱都是为了温馨,而你程念樟呢——”
“是不是非要拉我一起堕进地狱……才能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