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涤郡。」骑着平色鹿走在他们前方的竹泰答道。
暉涤郡位于幽州大地的最左上方,是一个多山的盆地,不像峒羫郡、珞王郡和葒遥郡那样有发达的工农业,因交通极其不便利,与外界较为隔绝,几乎没有其他郡的人到暉涤郡,令暉涤郡形成了一个盆地中的自治郡。在这里,虽然也是叁府主事,但山高皇帝远,郡内的情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暉涤郡的首府剡城是距皇都最远的首府,再加上群山峻岭,就算骑色鹿也要五天才能抵达,李昱江随着他们又走了半日,在路边歇息时,他去了林子里,但很快就回来了,他看着路离,面带难色。
「怎么了?」路离感觉李昱江有话想对他说。
「我、我想小解。」李昱江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试着将手往跨下移,可就算到了极限,指尖也只能勉强碰到裤子的门缝。
路离皱眉看着斩兽商人和竹泰,他们正站在色鹿旁边说着话,路离走向他们,想让他们把李昱江手距的铁环加到七环,更孙等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用眼睛警告着他,路离明白这是更孙故意给他们难堪,就想看他们出糗,若是他执意去找斩兽商人,一来他未必对斩兽之间的争斗有兴趣,二来只会让更孙变本加厉,而他不可能每次都依靠别人来解决麻烦。
于是路离将李昱江拉到林子里,因为他个子较高,只能倾斜着身子,才能保持理想的高度,李昱江见路离要将手伸进他的门缝里,惊得后退了两步:
「路离,你做什么?」
「帮你。」路离简短地说,「你不是急吗?」
李昱江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想拒绝,可是快爆炸的膀胱已经容不得他说不,只得非常别扭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扭曲着,就像饿极的人吃了一个臭鸡蛋,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路离将手伸进李昱江的门缝,替他掏出,然后将脸移到了一边,李昱江本来已经急得快挤出来了,可不知为什么,被别的男人拿着竟一滴也洒不出来,他涨红了脸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细小的涓流才缓缓流出,在完全适应路离的手后,方才倾泄而出,李昱江尿完后,路离还很贴心地替他甩了甩,又放回原处。
「那个,要不要我也帮你?」李昱江出于礼貌才问,但此时他的内心确实是很矛盾的,他真心不想碰路离那巨物,但人家帮了自己,说不定他也很急呢?若是他不开这个口,似乎又显得不厚道。
「我不急。」路离拒绝了。
谢天谢地。李昱江长吁了口气,在心里道。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李昱江担心路离的伤口。
「没事,皮外伤。」路离自己查看过,所幸昨日珞王派了军医替他医治,虽然很痛,但并没有太碍,只等伤口自己愈合了。
李昱江这才安心不少。
路离找了个机会把他们的不便告诉了竹泰,竹泰替他们把手距的铁环加到了七个,以避免类似的尷尬再次发生。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歇脚,在决定投宿后,斩兽们都被安上了只有五个铁环间距的脚链,防止他们逃跑。
六个斩兽已经开始自动划清界限,更孙等叁人坐在一桌,李昱江、路离和树连坐在另一桌。
这个小店的餐食是李昱江在幽州吃过的最难吃的,黑色的饃块干涩刺喉,难以下咽,更孙那叁人坐在他们旁边的餐桌,他们倒已经习惯了,用饃块就着黄绿色的菜泥边吃边聊,就连树连也快速地啃着饃块,似乎并不觉得味道有什么不妥,李昱江为免自己看起来很娇气,只得勉强吞下几口,却实在吃不下了,他见路离漫不经心地吃着饃块,目光却盯着桌面发呆,暗想这餐食一定也不合他的胃口。
「还有很长的路要赶,你不吃没力气的。」这时竹泰过来巡视,註意到了李昱江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好心地提醒着。
「竹泰,你跟我们一样是畜兽吗?」李昱江见竹泰对他们还算友善,问。
竹泰摇摇头:「我是卢厉的护卫。」卢厉是斩兽商人的名字。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可怕吗?」李昱江小心翼翼地问。
「对你而言,是的。」竹泰不会说宽慰的话,如实告知。
「欸?」
「只有像路离这样强壮的男人才能在暉涤郡生存。」竹泰道,「但至于能生存多久……」他说着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那桌的更孙,道:「更孙再赢五场就可以升至十叁环,他在暉涤郡已经是很厉害的斩兽。」
在暉涤郡,斩兽手距的铁环是他们等级的象征,越厉害的斩兽,手距的铁环越多,行动越方便、自由,七环是最低的等级,每赢十场,会加长一环,看到环距也知道斩兽的实力,比如更孙才来四载,就已经赢了五十场,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斩兽。
「那到了十五环又会怎么样?」李昱江问。
「自由。这是畜兽获得自由的唯一方法。」竹泰道。
「那岂不是有希望?!」李昱江略有些惊喜,如果说有谁可以重获自由,那定是路离无疑!李昱江望向他,见路离依然紧盯着桌面,心思并不在他们的对话中,有些悻悻。
「据我所知,幽州自有兽斗开始,获得自由的斩兽不到五人。」竹泰向他沷了一盆冷水,「不要把暉涤郡的兽斗和其他地方的兽斗相提并论,像你,」说到这,他停了停,再一次打量李昱江,然后道,「以你现在的状态,顶多能撑叁场。」
听了竹泰的话,李昱江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如同看到一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奔来,而他全身僵硬,竟动弹不得。
「不过若是你勤加操练,再加上训练得当,到九环应该问题不大。」
竹泰的话不知算是宽慰还是泄气,李昱江的心情比刚才更加沉重千倍,他感觉自己如坠深渊,永无出头之日,就连竹泰何时离开也不知,直到路离轻唤着他:
「别怕,在到暉涤郡之前,我们想办法逃走。」路离註意更孙他们正在旁边大声聊天,树连又去旁边再拿饃块,方才压低声音告诉李昱江他的打算。
「可是有脚链,我们根本跑不了多远。」李昱江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思来想去都无计可施。
「我有办法。」路离淡淡地说了一句,见树连过来了,假意撕下一小片饃块往嘴里塞。
虽然李昱江很想问清楚他的计划,但见树连此时正向他们走来,心虚地瞄了他一眼,马上低头啃着饃块,不敢跟路离说话。
「你们怎么吃这么少?」树连这才註意到他们的饃块吃得很少。
李昱江刚想找个借口,卢厉走过来了:
「哼哼,时间不早了,吃完早点睡觉,哼哼,明天还要赶路。」
「主人,我们已经吃好了。」更孙站起身,諂笑着说。
卢厉满意地点点头,向竹泰使了个眼,竹泰拿出一个十来米长的铁链,道:「要去杂房的现在就去,一会儿可没机会了。」
李昱江知道杂房是厕所和洗浴的地方,但不知他所说的「一会儿没机会」是什么意思,他问:「为什么?」
竹泰扬了扬手中的铁链,道:「一会儿要把你们六个都锁在这一根铁链上,明天早上才会解开,如果你不怕被他们揍,半夜把他们叫起来陪你去杂房也可以。」
李昱江顿时噤若寒蝉,若是把他们六个都绑在一起,那根本不可能逃走了,他求助地望向路离,见他色自若,暗想他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心中虽忐忑不安,但极力让自己镇定。
果然如竹泰所说,在他们都去了杂房收拾好内务后,进了一间铺房,铺房里只有一张大床,所有畜兽都睡在一张床上,床的舒适度当然极为差劲,又硬又冷,完全不亚于李昱江随路离到峒羫郡北山矿洞那几天的糟糕程度,但他知道抗议是没用的,只能忍受。
竹泰将铁链的一头锁在李昱江的脚链上,待他站起身,更孙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他旁边,想让竹泰将自己锁在李昱江旁边,却被路离用结实的身体挡住了去路,他狠狠地瞪着更孙,用眼叫更孙滚远点。
更孙见路离如此护着李昱江,嗤笑了一声,耸耸肩,让开了,在路离之后,竹泰将铁链锁在树连身上,后来又锁上了十环斩兽和九环斩兽,最后才是更孙。
每人之间的距离都不过两米,虽然极不方便,但李昱江见自己的旁边是路离,也安心了一些。
待他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铺房的另一头传来啜吸声、更孙的喘息声和嘟噥声,刚开始他还觉得怪,但很快就听出了端倪,顿时羞红了脸,想用手捂着耳朵,手却被铁链锁着,抬不了那么高,只得倦缩着身子,极力将这恶心的声音挤出脑海。
可恶!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跟监狱一样!!不,皇都的囚笼也比这个鬼地方好上千百倍啊!!!李昱江在心里咒骂着,逼着自己入睡。
次日,李昱江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上路,他见更孙像是没事似的,依然精百倍,恨恨不已。
「你怎么没睡好?」树连像是少根筋似地,居然这么问他。
李昱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一离开旅店,竹泰就将锁住他们的脚链给取下了,李昱江甩甩酸痛的脚,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和路离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